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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初夏的流星 - 一、你来了

木子心乙≪肆年初夏≫  - 发布于2019-08-03 11:28:25pm

都市·爱情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即使小茜背着少年,她依然知道他的到来。

夜间的树林里,穿着日本军服的少年与身穿米白布拉吉的的少女相遇,在只有他俩知道的秘密基地 : 他们初次见面的小溪边。

「我…… 不应该过来的」日本兵不忍直视少女那天使般纯洁的灵魂。即使他隐瞒一切,即使他的身份是被全世界恨之入骨的日本兵,小茜还是接受了他的身份。他对于他们的相遇愧疚不已。

「但,你还是来了」少女走向他,双手捧住他的双颊,两眼直直勾住他的眼睛。

「谢谢你。」她说。

比起逃难,她选择了接纳。

接纳了命运注定之死,接纳了身为日本兵的他。

她那早已看穿一切却依然慈祥的笑容,让日本兵的男儿泪悄悄落下。

「小茜,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你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你是日本兵的情况下,还带你进村,给你吃的喝的,还把你给全村子的人介绍了?」

就如他所说,小茜是第一个知道他是日本兵的人,从他一口怪腔的中文,以及饭前祈祷的习惯。虽然她没通报村长,虽然没有告诉其他人,但其他人也基本看出来了。

除了幸存的彼岸村,周围的村子都经历了大屠杀,无一生还。所以中田君说他是从对面村子来的那一刻,大家都早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们的村子已经难逃一劫。

想逃的人早就在几个星期前陆陆续续漏夜离开,是生是死无人知晓。而留在这里的,不是行动不便的老辈,就是不想离开自已从小长大的故乡之人。反正走或不走都会痛苦,所以他们选择了留下,抱着佛心过着所剩无几的日子。

在村子借宿的五天里,由于小茜和少年是全村最年轻的两个人,村里的人总爱凑合他俩。自小从军并没有接触过女孩的少年不小心对小茜动了心,但就因为身份的缘故所以拼了命地扼杀自己的想法。

最后一日,他们在初次见面的地方相互道别。

「我希望… 我们能够再见… 在这里… 在死掉之前——」

那是中田不曾见过的小茜。才转身走不了几步,回头的那一刻,小茜的两颊早已被泪水打湿。

月光普照的河边大树下,少女的湿脸颊闪烁着泪光。她捂住嘴,快步转身离去,跑着快速离去。

听见小茜的那句话,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了。

他不想见她。他想就这样让她一直呆在离开村子有一段距离的河边大树下,说不定这样就可以让她逃过一劫。但若不见面,他们往后人生就永别于世也说不定。

几经纠结一番后,在屠杀之日,他私自脱队,丢下通讯设备,悄悄地来到这里,就为了知道小茜的心里所想。

小茜两手在背后相握,把视线放在远方树叶与苍穹的分界线那处,缓缓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相信你们日本人肯定没试过这些,所以我想让你品尝阿牛婆婆扬名五村的云吞面,想让你试试陈师傅的绝世茶香,李村长的慈祥,还有彼河村的热情——」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有一股力往心中一锤,日本兵一瞬断了话,唯是心里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把话说完。

「你明明知道这并不会改变我们的目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要那么做。」小茜转身,双手像翅膀一样展开,眯眼,斜点头微笑。

「至少,在这一切结束以后,我们还可以在一个人的记忆里活着。」

『砰!』

响彻树林的枪声,原本栖息的鸟儿通通被吓得连忙乱飞四处逃亡。

小茜赫然睁大着眼。

失去平衡的她往背跌去。轻盈的身子跌下脚板高的浅河,少许水花在身边溅起。

「小茜!!!!」日本兵少年不顾一切往少女冲去。

鲜红血色从米白色村姑装的心口处迅速散开,双唇因无法想象的剧痛和不明的寒冷,而不停颤抖着。

『中田侦察兵,命令你立刻离开目标,否则你的一切行动将视为违背命令,叛国有罪!』从远处,却又不会很远的地方传来了警告,命令着日本少年。

但,他似乎完全没听见。他反是单膝下蹲,待在少女身旁,静静地,像是等待某种事件的到来般。

「走… 你……快走……」小茜用着仅有的力气说话,但日本兵完全不理会。

喧嚣的树林另端,橘红的光映上夜空。

枪声、尖叫声,像是被树林过滤了般,只有少许的声音传了过来。

『砰!』

再一次枪声响起,像『预备跑』的讯号般,中田与枪声并进。

身边的水花高高溅起。

日本兵抱着少女一跃跳进树林,与乡村、兵营的反方向跑去。

不料,一道黑影从草丛中闪现,正面冲向中田。

『嚓!』

一声刀刃刺穿肉块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中田被不明的疼痛绊住了脚步。

涌上喉咙的温液体使得他下意识一吐,一口鲜血无意地喷溅在对方脸上。

「东,等着我。我很快就会下去找你了。」

对方是和自己同一个帐篷的队友,一样厌恨战争的搭档。

前搭档。

对方拔枪,中田跪地,对方不回望,提着抢默默离开。

不给中田致命的一枪算是他留给同伴的最后一份同情吧。

「为… 什么……」发生的一切,小茜都看在眼里,透过渐渐黯黑的视界。

两个生命,两对眼神,直视着彼此,想要用眼神将生命那微弱烛光的温度传给对方取暖,可身体的温度依然不停地失去。

「如果… 我不是士兵…就可以……」

「傻瓜… 不是… 就见不到了……」

响彻夜空的枪声,源源不绝的惨叫,在寒冷之中渐渐消失了。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任由忍不住的睡意麻醉自己身上的疼痛感……

「……小茜……小茜!!」

少女睁眼。

「你终于醒了,我的小可爱。」

睡眼惺忪的少女,质疑着自己究竟是梦中惊醒还是进入梦乡。她印象中的画面,跟眼前的世界和认知中的豁然不同。

窗外的没有由密密麻麻的树林构成的围墙,也没有之前弥漫整个乡村的战火硝烟。

窗外的景色只有小茜心里那幅最为朴素、简单的幸福景象:

地平线以上是没有一片纯白色的苍穹,像是白云把所有蓝天的部分给挡住了一般;

而地平线以下是一片无限延伸、看不见尽头的嫩绿田园。

朦胧不晰的地平线无法将这两个景色完美的切割,营造出一种绿田最后融入白云里头的画面。

虽然窗外像是浓雾重重,但小茜的皮肤感受得到,那像是滤过白云的阳光所给予的温暖,而且也闻得见在这个小小的田中屋里,空气中弥漫着的米香,以及红枣鸡汤的香味。

「起来吃早饭咯。」放下热汤的中田来到床边,扶起小茜,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种下早安吻。

「我在做梦吗?」小茜问。

「我也那么觉得。」中田想了想,同意了她的看法「那一切,应该才是梦吧。」

小茜听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抿着的双唇露出了微笑。

她起身一跃,张开双手扣住中田的后颈。

她心意已决,不再放手。

「还好只是一场梦。」

中田回应起她的拥抱。

两臂用了几乎要把她塞进胸口那般的力气,中田紧紧地抱着小茜的小蛮腰。

「还好,我们不再做梦。」

*

闭幕。完结。

台下响起源源不绝的轰烈掌声。

——好像… 在做梦一样……

皓哲在心里说道。

他看向身边的诗琪,她以笑回应,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又或许,他们都想着同样的事。

舞台剧的完结,真的好像做梦一样。

原本是后勤组的皓哲,原本演技基础为零的诗琪,

此时此刻,他俩站在了这里,在舞台的正中央。

这里不是月光下的食堂桌旁,而是实实在在的舞台正中央;

这里不是平时没完没了的深夜练习,而是正式舞台剧结束的时间点。

「我们,真的不用再做梦了。」掌声的浪潮中,皓哲清楚地听见诗琪说的一言一词。

对,已经不需要了。

因为此时此刻,就是我们的真实。

一个曾经期盼却不敢想象,一个尝试想象却不愿相信,

一个信了、即将触碰到之时又在眼前破灭的画面,

现在,却成为了真实,此时此刻的真实。

「这一幕,我不会忘记的。」皓哲说道。

舞台帘幕,在掌声之海中缓缓关起。

那些忙碌的日子、那些导演实施过的鞭策、那些睡不好睡不够的夜晚、那些通宵的连续彩排、那些烙印在身上痛楚、那些透过玻璃窗的弱光、那些一个接一个的不如意……

那些… 还有那些琐碎、但是充实的回忆……

半年来的一切切,在掌声的海啸里涌现出来一幕幕画面,在帘幕的关上之时,已经深深刻在了回忆的里程碑上。

「合照吗?」皓哲问道。

「可以啊,但我手机不行。」诗琪答。

「用我的吧,虽然没有三星的厉害。」

「行。」

高举手机,皓哲点击了快门键——

当晚,或许是肾上腺素的关系,就连不曾做过这种事的皓哲也大胆起来。

结果,拍了照之后分泌更多就是了。

「彼岸村的各位!我们要来一张大合照咯,大家准备好了吗?!」「好了!」

导演的号叫力果然就不一样。所有前后台工作人员一瞬间就挤到台前。

快门键,按下。

背景有道具做的的屋子和大树,人物有演员的浓妆盛装、道具组及布景组的筹委,还有其他有在现场的筹委纷纷在连拍的过程中凑了进来。

相机捕捉了每个人最开心的样子,在最后一张合照里边:友情,开心,成就,还有回忆,作为三个月内努力的回报,在千分之一的瞬间记录在小小的相片内。

即便如此,一百人的快乐镜头也比不过两个人不经意笑得灿烂的合照。

兴奋、感动,还有满得从泪框里溢出的成就感。

那一夜,大家抱着如此这般复杂心情,为大学第七届慈善中秋晚会落下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