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学期过后,紧接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学期。
在学院认识的朋友都很难熟络,大家最在乎的是成绩,而不是交朋友。
我望着房里唯一个窗口。
“出去一阵子不过分吧。”我自问自答。
我约赖思豪去田间散步。
“新鲜空气。”我深呼吸。
“看多绿色的景物对我们的眼睛有益。”我笑着指向绿稻田。
“妳别动。”他拿出手机要帮我拍照。
这个角度美吗?
“别拍我。”我遮住脸,叫说。
“那和我拍张大头照可以了吧?”他把脸贴近来。
我浅浅一笑,和赖思豪拍下第一张大头照。
晚上,我趴在床上翻看今天手机在田间拍的照片。
看到一张和赖思豪拍的大头照,感觉很奇妙。
嗯,他是个比朋友更好的朋友,就是那么简单。
还有两个星期就是放假,到时候就可以回去陪乐政,所以现在每天都在倒数中。
“好好用功。”我坚定地说。
十四天、十三天、十二天、十一天……
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赖思豪说要送我去车站。
他看到我有很多行李要带回去,便向室友借了辆车子载我。
归心似箭,我心里一直在想着乐政,想着想着笑了出来。
“到家后,记得打给我。”赖思豪笑看着我。
到转角处时,车子突然失灵摇晃,眼看快撞向左边的石柱。
“碰!”一声巨响。
我的头很晕,眼前昏暗。
我感觉自己在医院里,身边很多人来来回回走动,微微听到声音,但起不来。
当我醒过来时。
“她醒了!”一位护士对着值勤的医生说。
我摸着包扎着的头部,问:“我另外一个朋友怎样了?”
“他还在加护病房。”医生答说。
不可能,车子本来就是我那个座位撞去,他不可能比我伤得重。
我在加护病房望着赖思豪。
“你的男朋友为了保护妳闪避撞向石柱,所以在最危急那刻扭动方向盘,硬碰迎面而来的罗里。”
刚才,警察向我道出车祸发生经过。
“赖思豪,为什么你要这么做?”我伤心得哭不出眼泪。
你不是经历过生死关头一次吗?为什么这次还那么傻。
难道你身上的伤疤还不够多吗?
“青,妳在哪里?”传来一把忧伤的声音。
这时手机响了,是乐政打来。
“我在医院里……我们出车祸了……我现在没事,但是赖思豪……伤得很重,我很害怕。”我颤抖地说。
“什么时候发生的?你真的没事吗?”
“我还没告诉爸妈,赖思豪的妈妈和妹妹赶着来了。”
我叫乐政赶来,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我现在过不去,爸刚在医院过世了。”乐政哽咽地说。
“什么?”我又接获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对不起。”我哭着说。
我无法在这个时候回去陪伴乐政,这个时候,赖思豪更加需要我的鼓励。
一整夜,我握着赖思豪的手不放。
“你一定要醒过来。”我命令他。
我发了一个梦,梦里赖思豪要离开的当儿,我竟喊了:“别走,赖思豪,我爱你!”
我看看一旁的赖思豪,他还躺着没醒。
“你一定要醒来。”我祈祷。
“他醒过来了一下子,但是又睡过去了。”一位护士进来说。
太好了,我高兴得笑出眼泪来。
仔细看,他的眼睛微微抖动。
“赖思豪,你一定要坚强撑下去!”我在他耳边说。
到了黄昏,赖思豪醒了,他看我们的眼神很陌生,好像不认识我们似的。
“医生,他怎么不认得我们,他失忆了吗?”赖思豪的妈妈急切地问。
“由于他的后脑受到撞击,可能导致他暂时性失忆。这种情况经常会出现,大部分的病人会在一个月内恢复记忆。”医生说。
医生说赖思豪能够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至于恢复记忆里,不能操之过急。
“妳是我的女朋友吗?”他把手机的封面递给我看。
原来赖思豪把我们在田间拍的大头照放进手机的封面里。
“不是。”我立刻否认。
“听别人说我是为了保护妳,而导致自己严重受伤。妳若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该不会作出这么大的牺牲吧?”他质疑地看着我。
“嗯,我们是好朋友。我真的很感谢你救了我一命,要不然躺在病床的那个肯定是我。”我低下头说。
“不管怎样,我也是因为妳而受伤。妳也该在这段时间照料我吧!”他邪恶的眼神像极刚相识的赖思豪。
“我……当然没问题……”我默默点头。
赖思豪搞什么?我认识的赖思豪怎么变了样?
为了在这段时间照料康复中的赖思豪,我需要继续留在玻璃市度过。
可是乐政怎么办呢?他在这个时候很需要人安慰,我该回去吗?
“政,你还好吗?”我在电话里愧疚地问。
“觉得现在的家很空洞,妈妈还放不下。”他黯然地说。
“我短时间内不能回来,真的很对不起。”我直道歉。
“阿豪不是醒来了吗?而且他的家人都在他身边。”乐政的语气颇为失望。
乐政知道赖思豪为了保护我而不顾自己危险,他便沉静下来。
赖思豪的左脚包着石膏,所以还行动不便。
医生说他后脑的残余淤血散了后,记忆力才可以完全恢复。
“我想吃苹果。”赖思豪眼盯着篮子里的水果。
我愣了下,接着拿起刨刀削苹果。
“喂我。”他张大嘴巴,让我傻眼。
我把一块块的苹果塞进他的口里,他的神情让我想起初认识的赖思豪。
做了一个星期的复建,赖思豪开始能够自己用拐杖走路。
但是他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
这个下午,他自己一个人一拐一拐地来到花园坐下。
刚好他坐在一棵茉莉花树下,于是我决定试看他闻到茉莉花会有什么反应。
“很臭!”他憋气看着我。
“只有印度人才会喜欢这种味道。”我重复他以前说过的话。
“就是啊,妳是印度人吗?”他望向我说。
“都已经半个月了,赖思豪,你怎么还记不起以前的东西?”我懊恼地说。
“喂,妳知不知道连名带姓叫人是很没礼貌的?”他微皱眉头。
我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叫赖思豪,但是以前的赖思豪已习以为常。
“那我应该怎样称呼你?”我反问他。
“叫我阿豪吧。虽然我连自己的名字也感到陌生。”他茫然地抬眼看我。
“阿…豪。”我叫得很不自然。
赖思豪,不对,是阿豪,我应该改口叫他阿豪。
“妳是不是我小时候认识的胆小鬼?”他一边折纸飞机,一边问。
“胆小鬼?我和你不是从小在一起长大,我们小时候应该不认识。”我觉得不可能。
“那个胆小鬼非常胆小,一看到我们送煤气来就吓得躲在桌底下。”他一笑。
“脏兮兮的煤气佬?喔,我有印象,莫非你就是偷偷钻进桌底下吓我的那个坏蛋?”我涨红着脸,激动得站起来指着他说。
“原来真的是妳。”他大笑。
我记得读一年级时,每天下午放学后妈妈都会载我和妹妹去饼厂打工。印象中,送煤气去饼厂的人都是脏兮兮的,尤其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叔叔,他最喜欢逗我玩,但我最怕他。
“那个不会说话的叔叔是我的小舅,其实他人很善良”阿豪说。
“原来你认得是我,那为什么从来都不曾听你提过,你现在只记得这些而已吗?”我很奇怪,为什么阿豪从来没提过。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真的认不得印象中的坏蛋就是阿豪,也许因为在饼厂只待了一个月,就被吓跑了。
“嗯,妳的样子和以前没有大改变,我当然认得啊。”他把纸飞机投扔到满地。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我好像问错问题。
“这个我哪晓得,我对妳的记忆只停留在小时候那段时间,等我想起后再告诉你吧。”他敷衍似露出笑脸。
“对了,明天你务必回学院上课。”我严厉地盯着他说。
“我才不去,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记得,要我读书,放过我吧!”他只差没跪地求饶。
我气得摇晃他的肩膀:“恶魔,快把赖思豪还给我!你不是赖思豪,你是霸占赖思豪身体的恶魔!”
隔天。
“放开我吧,我最怕上课,看到书本都想睡了。”他像个不想上学的小孩似的。
“上摩托,快!”这次,轮到我骑摩托载他。
“我去那儿也没用,我根本记不起任何东西。”他还是站着,不肯去学院。
“赖思豪!”我愤怒,又着急,向他大吼。
他被我的大声呼喊惊住,随后唯有乖乖上摩托出发去学院。
我捏一捏阿豪的脸,说:“待会在讲堂里不可以打盹,知道吗?”
“尽量。”他牵强地笑。
“记得啊!这个学期对赖思豪来说很重要!如果这个学期考得很好,他可以直升大学!”我好像对着另外一个人说话。
我总是觉得阿豪和赖思豪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月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了,我也是时候回到校园。
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学期,所以要拼了!
上完新学期的第一堂课,一踏出讲堂,我看见熟悉的背影。
“赖思豪!”我高兴得大力拍他的肩膀。
他一定恢复记忆了,要不然他不会来这里找我的。
“我是阿豪。”他展露酷脸,闲闲地说。
“你不是赖思豪?”我失望得很。
如果他坚持自己是阿豪,那很明显,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
“这里除了妳,我真的不认识谁了。”他流露出寂寞的眼神。
我牵牵嘴角,微笑有点儿僵硬。
这时,刚从讲堂走出来的喜儿看到阿豪充分表露兴奋之情。
“青,介绍给我认识嘛!”喜儿微微拉着我的衣角。
我对阿豪说:“这是我的朋友,喜儿。”
阿豪脸无表情地望着我们。
我带阿豪去吃蛋挞,他以前一下子可以吃完三个蛋挞。
喜儿也跟着来凑热闹。
“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那么脆口的蛋挞。”喜儿惊呼,吃得十分滋味。
我和阿豪看傻了眼。
阿豪吃了一个蛋挞就停止了,他的胃口变了。
喜儿很健谈,他在阿豪面前滔滔不绝,笑个不停。
“阿豪失忆前有女朋友吗?他喜欢怎样的女生啊?”回宿舍途中,喜儿耐不住好奇心问。
我想了一下说:“他一直都没有交女朋友。至于他喜欢怎样的女生,我真的不知道。”
“没交过女朋友?嗯,很难相信。”她一脸质疑看着我。
“喜儿,妳真的喜欢阿豪吗?”我问。
“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了。”她毫不掩饰地说。
我怔一怔,我好欣赏她对爱情的坦荡。
很多人都传说喜儿是富豪的千金,但她一直以来都是平民装扮,没摆出千金小姐的架势。
“关于校园的传闻,大家都说妳是千金小姐,是真的吗?”我趁机八卦一下。
她无奈地按住头顶,笑道:“当然不是啦,如果我是有钱人,也不会来政府预科学院读书吧?”
那也是,有钱人的孩子都是出国深造。
星期五来了,我约好阿豪一同回家乡。
我相信回去家乡可以帮助他记忆过去。
“终于可以回去和乐政见面了。”我望着窗外,心里开心极了。
阿豪很快地在火车上睡着了,他的头渐渐靠近我的肩膀。
我觉得很不自然,稍微移动一下肩膀。
“妳的肩膀真宽,很舒服。”他醒了即说。
“哪有男生靠女生的肩膀?”我撅起嘴,盯着他。
“那肩膀借妳靠吧。”说完,他随手把我拉靠近他的肩膀。
“嘿!”我心怦怦跳动。
“睡吧!”他随后关闭双眼。
我僵住了片刻,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心跳,回过神后,我马上挣扎起来坐好。
他依然微合双眼,睡得很安静。
“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紧张?”我盯着阿豪的脸在想。
回到家乡,我们各自回去自己的家里。
阿豪对家里有熟悉感,相信不久后会记忆起来。
反正那天车祸我只是皮外伤,所以家人一直都不知道我发生意外,我骗说学院临时有补课,假期回不到来。
回到家,我第一时间拨电给乐政,太想快快见到他。
“我在妳的门外了。”乐政的车子已停在门外。
上了车,看到他的表情有点冷,不说话。
这个表情是我没预料的,一个月没见面,应该很多话聊才对。
我撅起嘴,望一望他。
他把车子停在广场的喷水池旁,下车后,他直站着。
“你还在生气我吗?”我站在他的隔壁,看向他。
他吸口气说:“我们分手好吗?”
“不好!为什么要分手?”我吓一跳。
“我不想看到妳一直对另外一个男生那么好,好到连我这个男朋友也不理会。”他第一次那么凶。
“我没有不理你。对不起,是我处理得不好。”我轻轻地说。
“告诉我,妳最在乎的人是我还是阿豪?”他看向我问。
我愣住,他这么问,难道在他心中,觉得我是不在乎他的吗?
“政,当然是你啊,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失望极了。
“如果我要妳别再和阿豪见面,妳办得到吗?”他要我做这样的决定。
“我……如果我和阿豪见面会令你误会,我们可以避免来往。”我黯然地说。
第一次我和乐政的感情受到重大打击,我原以为乐政不会误会我和赖思豪纯友谊的关系,就正如我不会怀疑乐政对清莹的关系态度。
回到家,我伤心得掉下眼泪,我从来没想过乐政会对我说出分手的话。
分手这两字怎能轻易说出来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