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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篇二 - 近三

單華≪混沌之境≫  - 发布于2020-03-21 12:28:02am

奇幻·玄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哥哥这里!」

明镜奔向前方,半路停下来对他招了招手,更前面是汪葬天和宁息两个人,一看他也逃出来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他按着自己的右肩,还在淌血的伤口只能不停用仅存的灵力驱动治愈止血的一些法术勉强处理,他也不停奔跑,失血倒不至于让他与前面那两人拉开夸张的距离。

拼命跑了好一会儿,陆子音注意到自己和那两人的距离渐渐缩短,最后汪葬天甚至在前面停下来了。

「等、等一下……」

汪葬天捂着口鼻干呕,吐出一坨黑色的东西,咳嗽几声后居然还咳出了血。

陆子音着急地把手指搭在汪葬天的脉上,灵脉混乱,气血攻心,情况不容乐观。他本想传点灵力给对方,却发现自己灵力所剩无几了。

他咬着牙放弃输送灵力。

保留起来,如果出了什么事他还能挡一阵子或把他们传送走。

「凝神。」

汪葬天道:「我在做了……」

「阿探……」宁息查看对方的手臂,上面两个血洞周围发黑,这分明是中毒迹象,咬了汪葬天的果然是毒蛇。而且刚刚还那么跑,恐怕会有毒血攻心的危险。

宁息回头看了眼空旷无人的草原,皱着眉一点一点地学着阿探平时做的那样放出感知,没有发现有妖族追过来。

……所以阿探才会停下来的吗?

他还不熟练,现在师父不在修行也停下了,他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他清楚自己还是帮不上忙。

在扶着汪葬天帮他调整坐姿时宁息意外碰到了陆子音的手。

「你!」陆子音睁大眼,一脸错愕。虽然只有一下子的触碰,但他发现宁息体温很高。宁息还在发高烧?

汪葬天在这时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把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

陆子音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他们这行人全是伤员。

宁息扶着汪葬天的腰低声自言自语道:「必须再往前走……」

看宁息这样,陆子音不知觉地放柔了语气,「先歇息吧……」

「不。」

「宁息,方圆五百里内都没有妖族的气息!你连这都感知不到吗!」现在优先调整大家的状态才是,拖着病痛的身体硬撑不是明智之举!「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想去哪里!你无法自保!你一事无成,只是累赘!」

激动吼完后立刻报应过来的是右肩剧痛,心神混乱稳不住伤痛,陆子音咬着牙强忍住痛觉,冷静下来走远,和宁息保持距离。

明镜见状便跟了过来,和陆子音一起走了两三步忍不住开口询问:「哥哥为何如此讨厌宁息?」

「……不能说是讨厌,只是宁息他不是人,不该与葬天在一起才是。」陆子音叹了声气,苦笑着和明镜说:「我小时候经常和葬天还有宁息一块玩,有次射山猪时我失手了,弦上脱落的箭射中了宁息。」

记忆中的小男孩泪眼汪汪地喊疼,他当时很害怕,没敢叫人来,于是自己动手拔箭,那箭上是有倒刺的,他记得那箭被拔出来后还连着宁息的血肉,拉成了丝最后断掉,血一直在流,满地都是,宁息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然后没多久,伤口居然自己愈合了,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

那之后他隐约知道宁息非常人,有意无意地疏离对方,也不太愿意汪葬天和宁息玩,所以他们两个才会越来越看不顺眼对方。

这时,明镜忽然牵住陆子音的手。

像是一种鼓励和安慰。

但是陆子音为此举吓了一跳,「你!」自从意识到这孩子的真实身份后他就不懂怎么拿捏和明镜的距离了。

明镜只是眨了眨眼,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陆子音叹口气,反省自己反应过度。

至少现在,就且把这孩子当作明镜看吧。

之后,是宁息首先过来示弱,看在汪葬天的份上他愿意这么做,几次都可以,而且汪葬天情况不乐观,真的不是和陆子音板脸的时候。「陆兄,这里湿气太重对阿探不好,我们先往前再走走吧。」

「你说的是。」

*

汪葬天醒来时,是在客栈,天是夜了。

宁息睡在他旁边,多半是他规律的自我作息作祟,现在睡得像头死猪一样。汪葬天无奈笑了笑,伸手去探宁息额头的温度。

烧退了。

他乘机捏了捏对方的脸蛋,当然没使劲,他不舍得。

接着,他放出感知,可是这层感知却感觉到撞上一堵墙般被阻止住了。

「刚醒来别闹腾。」陆子音站在床榻旁,一身打扮似乎是要上路的模样。

「陆兄……」

陆子音垂眼低眉,面无表情,「看你好转我就安心了,没事就好,我必须出发了,九歌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在他和宁息休息好决定继续赶路的时候,九歌那里给他捎来了一封要他赶紧回去的信。

汪葬天叹道:「终究还是爆发了吗?」

「现在还不好下此定论。」陆子音知道汪葬天暗指什么,不过师父师叔都在九歌,没道理会变成那种地步。他叹气了一声,想起另一个棘手的问题,「我会把明镜送回家后直接回九歌。」

「嗯,那你一路小心。」说罢,汪葬天看着陆子音空荡荡的右边袖子,「对不起。」

「不怪你,是我技不如人。」陆子音表面依旧是那张云淡风轻甚至有些冷漠的表情,但他内心里对这二位其实担心得很,「虽说妖族暂时不会派人追来,但你们还是多加小心。」

汪葬天看出来了,笑着调侃道:「陆兄你在这里其实也帮不上忙,一路顺风啊!」

「葬天,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宁息一起随我回九歌,一定有别的办法,你没必要硬撑,我会保护你们。」

汪葬天回答道:「不是这个问题,而且我不觉得九歌真的安全,陆兄才是要小心啊。」

「葬天……」陆子音回忆起汪葬天在离开卫家前和他说过的话:他可以在自己身上使用忆起。

这也就是说,汪葬天他很有可能已经明白了苍羽汪家灭门一事的真相。

「打住,再说下去我可能就要改变主意了。」

「那便改变主意吧!」

汪葬天毫不退缩回避,直视陆子音,坚定不移地道:「我只有一条路走。」

「……保重。」汪葬天要亲自去做了断,他不可能拦得住。

互相说过道别的话后,陆子音在汪葬天的目送下退出客栈房间。

然后出门就见明镜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害怕被罚的小孩子,低着头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摆。陆子音有点……不,他非常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应该才是那个坐立不安的人,怎么这位比他还紧张?

明镜如坐针毡,怯怯地叫了一声:「哥……哥哥……」

「我们就此别过吧,上神大人。」

「哥哥……」明镜一幅受伤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陆子音的袖子,「哥哥……不要讨厌我……」

这一声又一声的哥哥简直叫得把他的心都揪起来了。

「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救,若不是有您在,我肯定已经死在了妖都。」

「哥哥……」

陆子音眼里黯然,他一瞬间忽然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定格在妖都里燃起的蓝炎还有那时候在他面前拔高长大的男人。

他被玩弄在上神的股掌之中……陆子音握紧拳头,冷笑了一声,真想问他一句好玩吗?

可是看见明镜眼眶红红的,甚至还有泪水在里头打转。他一下就心软了,松开紧握的拳头,叹息,「救命之恩,子音没齿难忘。」

「哥哥!哥哥对不起,是镜儿错了……哥哥不要讨厌镜儿……」

小孩好像快哭了,说话的语气几乎可以用卑微和可怜形容。

高高在上的神族为什么露出这个可怜的样子?

陆子音好混乱。

他不明白上神为何这样?他也开始怀疑此人真的是上神吗?可是妖都那场蓝炎分明就是燼天上神的天炎!

可是为什么上神要这样对他?他受不起,真的。

对方是十二正神之首,火神燼天;而他只是一介凡人。

到底为什么燼天上神一直对他青睐有加,还不惜假扮成一个孩子在他身边逗留?

「你到底是谁……」

明镜没有回答,陆子音则低着头僵持着,他不想看明镜的样子、明镜的表情,他一定会心软。

过了好一会儿。

「哥哥……」

不是孩子软软糯糯的童音,属于成年男人的低沉浑厚,富有磁性。陆子音下意识抬头,只来得及看见黑衣少年的残影,伸出的手想挽留却直接穿过了少年的身体。

少年在他面前破碎为千只蝴蝶,蓝色的蝴蝶成群,如梦似幻。手中这只意外抓住的蝴蝶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像一朵漂亮的鸢尾,只是停泊不过半晌,便依依不舍一般缓缓地、慢慢地汇入蝶风之中,一齐化为漫天火光一般的风景。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掉在自己的心里,满心房是被摔碎的碎片。而之后,又像是谁用手在自己的心脏上用力地、狠狠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比他的手被砍去的时候还要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按着自己的心口,情绪迟迟无法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