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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卷 - 第十八章 養心

冬茉≪朱牆攻略≫  - 发布于2020-04-02 7:51:41pm

其他·同人


平淡的日子是過得極快的,時間其實和那窗外的飄飄雪花沒什麼兩樣;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日子就一天一天的過去了。轉眼間,恆祚已經被禁足了五天,而睿和也有七天沒見到皇帝了。承乾宮就好像璟嫿窗前的紅梅般;不知不覺地被風雪吹落在地;無聲無息地就被埋在雪地裡。

其實在宮裡,帝妃之間沒見七日也並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因為睿和自封妃後,就未曾超過三日不伴駕,宮裡也連著七日未見昭貴妃的儀仗;一時間,整個後宮都在議論著承乾宮。有的說皇帝因為十皇子的事遷怒於昭貴妃;有的說昭貴妃自知教子不善,因此羞見天顏;有的甚至說昭貴妃得了惡疾,所以才沒被召寢;而事實究竟是怎麼樣,也就只有承乾宮裡的人知曉。

皇帝皺起雙眉,語氣中帶著微微的不滿:“這桂圓羹與承乾宮裡的相比也差太遠了!” 說著,他把那桂圓羹擱到一邊去。恆祚面前的那碗更是一口都沒用過。站在邊上侍膳的秦正見二位主子都對那銀耳紅棗桂圓羹不滿意,忙讓一旁的小太監把它撤下,再賠著笑道:“陛下,貴妃娘娘對吃穿一向講究,御膳房確是比不上承乾宮的小廚房。可貴妃娘娘抱病多日,承乾宮的小廚房也都連著好幾日不開伙了。御膳房無計可施,唯有照著方子試著做,不承想竟讓二位主子失了胃口。”

皇帝不耐煩道:“做不了便別做,東施效顰的有什麼意思?”

恆祚見皇帝不悅,再看了眼桌上那碟做得格外精細的牡丹卷,靈機一動,笑著道:“這牡丹卷還是母親最愛吃的,爹爹也嚐嚐吧,兒子從前在承乾宮時也常同母親一塊兒用。” 秦正是個機靈人,聽恆祚這麼一說,即用銀筷子夾了一塊放到皇帝的青花龍紋碟裡。

皇帝嚐了一口之後,稱許的點了點頭,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確實不錯!” 再對身旁的秦正吩咐道:“既然貴妃愛吃,就拿到承乾宮去吧!你也順道替朕給她帶句話,讓她安心養病。” 談到了睿和,皇帝的語氣是滿滿的無奈和歉意:“真真是案牘勞形啊!就連她病了,朕都沒能去瞧瞧她。” 說完即長長地嘆了口氣。

恆祚溫聲寬慰道:“爹爹對母親用心可昭日月,母親定會明白您的案牘之苦。年下多事,母親許是累壞了,將養幾日就會好的。”

皇帝聽了只是微微一笑,繼續用膳;心中想著自皇后崩後,睿和克盡貴妃職責,兢兢業業地處理六宮事務;在想起之前紅袖添香,詩情畫意,政務再繁忙,他也不覺得辛苦;如今是度秒如年,更別說是七日了。

恆祚見皇帝一副若有所思,心神不寧的樣子,也只好靜靜地用膳。過了許久,才聽皇帝道:“你母親是惦記著你,前兒竟讓如意館送來幅《春山行旅圖》。朕本也不明白她有何用意,可看了那畫上的詩,便知她是藉詩來寬慰你啊!”

恆祚垂下頭,默默地嘆氣。他已經被禁足五天,由原本的氣憤填膺,慢慢地變成如今的聽天由命。表面上看起來雖是平靜了許多,可是他心中依然不甚明白;明明錯不在他,為何他卻被罰得最重,更令他不忿的是,皇帝非但免了六王的罰,還讓他入值軍機處。那幅畫上的詩曰「巨坡平掌心亦安」,可他的心,終究難安。

皇帝見他一副若有所思,有苦難言的樣子,即揚手示意暖閣裡的下人都退下。眼見所有人都離開後,嘆道:“終究是年輕沉不住氣啊!”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恆祚一眼,問道:“可知養心殿為何以「養心」為名?”

恆祚見皇帝嘴角雖含著笑,雙眼卻如汪洋般深不可測,心知皇帝正要給予訓示,便恭敬答道:“養心莫善於寡慾。若要修養心性,就得清心寡慾。”

皇帝輕輕頷首,臉上盡是嘉許的笑容:“趙庭鈞才識淵博,他是你的師傅,四書五經自然是難不倒你的。” 見恆祚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再道:“那朕再問你一句。如何方能修齊治平?”

恆祚聽了之後愣了一下,畢竟睿和曾告誡過他不可將「治國」與「平天下」之事宣之於口,以免惹皇帝猜忌。可是現在面對著皇帝的提問,他又不能不如實回答。他想了想,深吸口氣,避重就輕道:“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答了之後,他頓時參悟了當中的道理,一雙已黯然失色多日的星眸再次亮了起來,忙起身鞠躬作揖道:“兒子明白了!兒子謝爹爹教誨!”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既然明白了,那就好好待在這兒正心修身,以待來日吧!”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往西暖閣走去了。

西暖閣是皇帝的處理政務及會見大臣的書房。暖閣的左面是造辦處特意製造的一座又高又寬的大紅酸枝木博古架,架上不單止擺放著古今中外各樣典籍,還有許多中西古玩,造型各異的西洋鐘錶和八音盒。其中一個長方嵌石鍍金鳥音籠最為精緻靈巧,籠裡兩隻緋紅色鸚鵡,各色彩蝶和溪水山石雕工精細不說,上弦開動後,那鳥和蝶即振翅欲飛,還會發出清脆的鳥鳴聲和潺潺流水聲,若沒細看,鳥與蝶神態栩栩如生,發出的聲音更是幾可亂真。

此時,弘毅正立在博古架前滿懷興致地觀察著一座巧奪天工的瓷胎琺瑯彩象拉戰車錶。正看得入神時,就聽皇帝沈厚的嗓音道:“那是前幾日一個傳教士進貢的。” 弘毅一轉身就見皇帝正向自己走來,忙屈膝行禮道:“臣恭請陛下聖安!” 皇帝邊示意弘毅平身,邊指著那鐘錶道:“論起西洋鐘錶,宮裡多的是。可你看那戰車上的金雕將士,神態忠勇,氣勢神威,甚得朕心!”

弘毅心裡知道皇帝暗指他多年前也曾如那將士般精忠護主,如今卻躲避官場,甘當個大閒人;「君子之為學也,將以成身而備天下國家之用也」,他何嘗不想忠君報國;當年眼睜睜看著一個個重臣被誅殺,怎能讓他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現面對皇帝的暗諷,他也只能低下頭,慚愧道:“臣無才無德,無法為陛下效犬馬力。”

皇帝雖滿臉親厚的笑容,可是一雙眼卻深邃得讓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一襲栗色蘇繡暖緞常服更是彰顯了皇帝那震懾人心的帝王氣勢,讓人又敬又畏。他一邊往書案前鋪著明黃色萬福閃緞坐褥的座位走去,一邊道:“說來,你也好一陣子沒來養心殿了。有道是主雅客來勤,看來是朕不雅,你與慎親王才不勤來。” 見弘毅站在書案前,不敢答話,他微微一笑,坐下後道:“不過朕也明白,你在宮外是享盡天倫啊,那確實是令人稱羨的福氣!”

弘毅聽皇帝語氣幽幽,臉上帶有憔悴與神傷之色,心裡泛起了微酸的漣漪,便道:“陛下子嗣興旺,皇子們資質不凡,個個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福氣哪是臣這等凡胎俗子可以比肩的。”

皇帝嗤然一笑道:“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你母親是朕的嫡親姑母,你是朕的表弟,又怎會是凡胎俗子?朕那幾個兒子,雖都是龍子龍孫......” 他眼裡閃過一絲噴怒,聲音如屋外風霜般寒冷:“卻大逆不道,眼裡就只有太和殿那張九龍金漆座椅!他們眼中哪還有朕這個父親?!朕更是不得不防著他們!天家父子,搞得父不似父,子不似子,說出來是貽笑大方!”

弘毅本就估計皇帝是為著立儲得事而召見他,卻沒料到皇帝仍為幾日前的是龍顏不悅,忙道:“陛下息怒!您年富力強,如日中天,皇子們斷斷不敢,也萬萬不會有謀逆之心!”

皇帝眼神漸漸變得犀利,嗤笑道:“不敢?當著眾臣的面毆鬥,這等荒謬之事都幹得出來了,還有什麼事是幹不出來的?” 他頓了頓,眼神微微黯然,沈沈道:“你說朕如日中天,可是如日中天之後即是日薄西山,而他們則是冉冉升起的朝陽。看著他們長大成人,朕是又喜又憂;喜的是,他們個個聰明強幹,堪稱棟樑之才;憂的是,他們竟然狼子野心,個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終究是公主好啊,金枝玉葉,怎麼嬌寵都不為過。”

相識多年,弘毅從未見皇帝這般頹喪與陰鬱,他一時心酸,寬慰道:“陛下,皇子們年少氣盛,難免血氣方剛。”

皇帝不以為然地笑了,語帶譏諷道:“哼!血氣方剛,戒之在鬬。那麼簡單的道理,他們會不懂?” 說著,即把書案上一個醬紫色隱隱約約繡著龍紋的長方形錦盒遞給弘毅,示意弘毅打開。弘毅雙手接過那錦盒,看著錦盒上的龍紋,他心裡隱隱知道裡頭藏著的是什麼東西,忙跪下道:“陛下正值盛年。實無須早立國本啊!”

皇帝見弘毅從他進入西暖閣就一直表現得誠惶誠恐,皺起了眉,有些不悅道:“你起來吧,朕與你是表親,即是自家人,便別老拘著。” 見弘毅站起身,才繼續道:“先帝年過五十便龍馭賓天;朕如今也快到知天命之年了,還是早些把事情定下,也好滅了一些人的癡心想頭!”

弘毅深吸一口氣,像是供奉神明般鄭重地把錦盒打開,再小心翼翼地把裡面整齊捲起的黃紙拿了出來,既恭敬又激動地在心中誦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從來帝王之治天下,必以敬天法祖為首務........今朕不鬱,奄棄臣民.....” 才讀了前兩段,他便發現那內容並不像是一般的立太子詔書,反而更像是道遺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