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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卷 - 第五十章 福禍

冬茉≪朱牆攻略≫  - 发布于2020-04-14 6:21:57pm

其他·同人


春蘭拿了綢布替璟嫿把足上的水珠拭去,換上了乾淨的鞋襪後,緩緩答道:“這是以吳茱萸煎汁,再兑入加了些白米醋的熱水調和而成的。皇貴妃娘娘說夜裡用這浸足二刻鐘,有安神助眠之效。”

墨梅聽了微微頷首,附和道:“我記得主母也曾說過,人之有腳,猶似樹之有根,樹枯根先竭,人老腳先衰。冬日裡也常用艾葉生薑水泡腳,袪寒濕,袪虛火,還治風寒感冒。”

璟嫿見春蘭與墨梅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十分投緣,便裝作不悅地撇著嘴道:“我不過隨口問了一句,你倆竟說得如此興致盎然。我交代的差事可都辦妥了?” 說著,她望了眼桌面上的針線,再似怒非怒地瞥了墨梅一眼。

墨梅邊繼續按照色澤挑選著絲線,邊似笑非笑道:“還說什麼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這不又惦記著要繡荷包香囊?姑娘分明口是心非,與自己過不去。”

璟嫿有種心事被人戳破的窘迫之感,她不自在地別過了頭,不願望向墨梅,心中則暗怨淳姑姑過於殷勤,令墨梅日漸細膩,愈發懂得分辨人心。她沈默了好半晌,才撇著嘴道:“你休要胡說,我是要繡給爹爹的。”

墨梅饒富興致地“哦”了一聲,見璟嫿雙頰漲得通紅,便頑皮地捉狹道:“姑娘好孝心,主君知了必感十分欣慰。可我不明白啊......” 墨梅微微皺起了雙眉,雙眼有些不解地望著璟嫿,似乎等著璟嫿開口。

璟嫿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輕輕蹙眉道:“你有話便直說吧,何必吞吞吐吐的!”

墨梅嘻笑道:“姑娘當日說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前兒您心血來潮要繡香囊,不也說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何以今日卻變卦?”

璟嫿沉吟了許久,雙眼怔怔地盯著墨梅。她確實有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那時候她想著趕在元宵前繡好了,在裡頭放些川芎與薄荷葉,再贈與恆祚。墨梅這樣一說,她還真是無從反駁。她輕嘆了一口氣,道:“我困了。”

臨睡前,春蘭拿出了那枚懷瑜午後送來的珊瑚釉描金香盒,對璟嫿道:“姑娘,這香奴婢已讓人驗過了。鵝梨帳中香確實是上好的安神養息之物,只要不與依蘭花相混,於寢室內焚熏並不大礙。姑娘今夜可要試試?”

本已躺下的璟嫿聽了「依蘭花」這三個字,隨即又坐起了身,她恍惚想起母親似乎曾說過依蘭花的功效,可是一時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是心裡隱隱覺得不安,便道:“還是點芝蘭香吧!鵝梨帳中香過於香甜,我聞著不大習慣。” 說完,她再安然躺下。她看著春蘭與墨梅一個掖被子,一個理床帳,忽而想起午睡時恍恍惚惚間感覺到的那抹身影和那隻溫厚手掌,便問道:“對了,我今日午睡之時,可有何人前來看望?”

墨梅與春蘭相互對看了一眼,道:“無人來過。”

璟嫿雙眼狐疑地盯著墨梅與春蘭。她十分肯定那並不是夢,而墨梅望向春蘭時的那個眼神更是令她篤定墨梅是在說謊。她一語不發地望向春蘭,試圖從春蘭的表情中探出一絲端倪。

春蘭扯開了一抹謙遜的微笑,道:“姑娘,除了皇貴妃娘娘前來瞧過一眼以外,確實再無旁人來過。”

璟嫿看著春蘭一雙清澈的眼眸,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便讓二人退下了。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錦被上連綿不斷的如意雲紋,努力回想著那隻厚實的手掌。睿和的手雖然溫暖,可是卻十分柔嫩。那隻撫過她額頭的手,溫暖厚實,且她依稀感覺到那人的拇指上似乎戴著一枚玉扳指。她心裡懷疑那人是恆祚。可是轉念一想,他連《牡丹亭》都無法接受,更遑論是出入女子閨房這等不合乎禮教之事。想到這裡,她輕哼了一聲,硬生生打斷了自己的思緒,閉眼入睡。

才剛步出寢室的墨梅即不解地對春蘭問道:“春蘭姐姐,為何要瞞著姑娘啊?”

春蘭臉上揚起一抹和婉的笑,靜靜道:“主子囑咐了不讓說,且十皇子不也交代了咱們不許說?姑娘何等聰慧,就是咱們不說,也會想明白的。” 她見墨梅依然不是很明白地望著自己,輕笑道:“好啦,今兒由我上夜,你早些歇息去吧!” 說完,便把墨梅往殿外推去。

皇貴妃在養心殿侍膳後便直接留宿於養心殿後的體順堂。正是半睡半醒間的睿和安穩地依偎在皇帝身側,聽著皇帝平穩均勻的呼吸聲,鼻間嗅著那股淡淡的龍涎香氣味,唇邊少有的掛著一抹舒心的微笑。

這樣安逸的氛圍實在催人欲睡,就在睿和快要酣然入睡的時候,殿外即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已然漸漸模糊的思緒一瞬間硬生生地被拉回到現實,睿和有些不悅地蹙起了雙眉。不久後,門外即傳來陣陣敲門聲,她有些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正要坐起身的時候,就聽皇帝低沈的聲音斥道:“何事?”

門外傳來秦正戰戰兢兢地聲音:“陛下恕罪,皇貴妃娘娘恕罪!是......是翊坤宮......”

相較於東六宮的寧靜,西六宮這一夜因著翊坤宮襄嬪的關係而變得極不安寧。翊坤宮鬧騰了一整夜,太醫們去了一撥又一撥,卻許久都未見有人出來。最後連皇帝與皇貴妃也都到了翊坤宮。

翊坤宮的燈火亮了足足一夜,六宮諸人驚異不已,卻也打聽不出任何消息。

晨省時,定貴妃看著笑臉盈盈的襄嬪,似笑非笑地“唷”了一聲:“太陽可是要打西邊升起了?昨夜雞飛狗走地鬧了一宿,連旁人都被驚擾得臥不安席的。本宮還以為襄嬪妹妹又病了,今兒不來了呢!”

襄嬪笑著站起了身,朝定貴妃盈盈一拜,含笑道:“妹妹昨夜驟然暈眩,下人們都嚇壞了,無奈之下才連夜宣了太醫來瞧。不想卻驚擾了定貴妃姐姐,妹妹在此給您賠個不是。” 說著,她有些得意地瞥了皇貴妃一眼,準備屈膝向定貴妃行禮。


睿和見她雖是要向定貴妃行禮,可是動作卻極為緩慢,再加上方才那一瞥,心中便知她的用意。睿和在心中冷笑了一聲,緩緩地喝了口茶,待襄嬪幾乎要跪了下去後,唇邊才勾起一抹極為端莊嫻雅的笑:“襄嬪,官家讓你免禮,你便好好坐著吧!” 見襄嬪坐下後,才繼續道:“有樁喜事要說與各位姐妹。襄嬪昨夜偶感不適,經太醫診脈,才知已然遇喜月餘。”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眾人面面相覷,皆不敢相信皇貴妃所言。宣妃有些鄙夷地瞥了襄嬪一眼,懷疑道:“襄嬪入宮時日不長,如今驟然遇喜......” 她頓了頓,再試探道:“皇貴妃所言當真?”

睿和和婉一笑:“本宮昨夜與官家於翊坤宮親眼所見鄂太醫為襄嬪診脈。今早亦翻查了敬事房記檔,確實不錯。宣妃無需多慮。”

宣妃撇了撇嘴,有些自討無趣地“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文貴妃則微微頷首道:“鄂太醫乃太醫院院判,更是杏林妙手,想來是不會有錯的。” 説罷,她即朝襄嬪溫婉一笑,道:“恭喜襄嬪妹妹了。”

文馨這樣一說,其他嬪妃縱使有萬般不屑,也只好一同賀喜道:“恭喜襄嬪。”

襄嬪十分得瑟道:“多謝各位姐姐!我腹中孩兒能否順利降生,還得靠各位姐姐多多護佑!”

睿和也不理會襄嬪的得意神色,逕自道:“宮中許久不聞嬰啼。此番襄嬪遇喜,皇上很是看重。過幾日便是元宵,當日一早咱們得到寶華殿行祝禱祈福之禮。皇上的意思,是要為襄嬪腹中龍胎多多祝禱,祈得上天庇佑,平安降生。到了那一日,大家切莫誤了吉時。”

眾妃嬪應道:“是。”

襄嬪嬌笑了幾聲,道:“官家也是過於擔憂,我能懷上龍胎乃天大的福分。有福之人自得天命庇佑,何必特意祝禱,行如此多餘之事?” 她有意無意地瞥了睿和一眼,故作驚訝道:“欸,今兒怎麼不見葉家姑娘啊?” 她隨後又“唉喲”一聲,輕拍了一下額角:“瞧我孕中善忘,葉姑娘怕是還病著吧?” 她輕輕拂著那垂落在鬢邊的寸許珍珠流蘇,悠遊嘆道:“多嬌俏的人兒啊,就這樣病著,怪可憐見兒的!”

襄嬪的話一說完,廳內一時無人答話。唯獨一向溫厚的貞嬪小聲道:“安妃姐姐的十四郎自元旦後即染了風寒,如今尚未見好。而九公主、十公主亦傷寒未愈,如今連葉姑娘亦病著。也不知是否傷了陰騭,確實得好好祈福才是。”

襄嬪嗤笑道:“春涼染病乃常有之事,福澤深厚者自然不藥而癒,福壽綿長。福輕命薄者,便是吃盡天下靈丹妙藥,也是藥石罔效,徒勞無功。” 說著,她一雙媚眼似有若無地瞥了睿和一眼,道:“聽聞皇貴妃娘娘之妹與寧國公結褵多年也只得一女,如此子嗣不興,實非福瑞之兆啊!” 她輕撫了一下尚未隆起的腹部,道:“我就盼著我腹中孩兒能福如山岳,多子多孫。”

定貴妃極不耐煩地瞟了襄嬪一眼,道:“得了吧!懷了個孩子就在此耀武揚威,當誰沒生養過啊?”

襄嬪“哎呀”了一聲,慵懶道:“定貴妃姐姐兒女雙全,自然不會是福薄之人。” 她瞥了睿和一眼,再朝定貴妃笑道:“妹妹是說,無兒無女,膝下寂寞,久病不癒,才是福薄之相。”

睿和淡淡笑道:“若論兒女福分,定貴妃膝下有龍子鳳女,公主雖遠嫁,可官家禮敬喀爾喀部,八王與八王妃夫婦和順,給官家添了不少皇孫。這般福澤,後宮諸人無人能及。”

宣妃卻聽不下去,冷冷道:“襄嬪說話也忒刻薄了!皇貴妃娘娘撫育十郎,又執掌六宮,乃眾妃之首,自然是福如海淵,福齊南山。你句句直衝皇貴妃與寧國公府,如此尖酸刻薄,究竟是何居心?”


襄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娘娘自然是有福之人。可寧國公子嗣不興並非我空口白牙,而葉姑娘無故臥病更非我胡亂捏造。宣妃姐姐一心想巴結皇貴妃,卻也不可污衊妹妹啊!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尊卑有別,福厚與福薄,更是有別。”



宣妃輕笑出聲:“襄嬪可還知尊卑有別?我原以為襄嬪是尊卑不分之人呢!想來是我小覷你了!”

安妃亦冷笑道:“好一句龍生龍,鳳生鳳。襄嬪說久病不癒者乃福薄之人,更口口聲聲直指寧國公府大娘子......” 說著,她朝睿和欠了欠身:“皇貴妃娘娘,嬪妾有一事不明,娘娘可否容嬪妾一問?”

睿和瞭然一笑:“但說無妨。”

安妃應了聲“是”,繼而緩緩道:“寧國公原是恪敬公主府,恪敬長公主與先帝世祖爺皆為顯祖孝慈章皇后一母所生。如今的寧國公便是恪敬長公主之子......” 她遲疑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襄嬪說久病不癒者乃福薄之人,而當年恪敬長公主正是因久患心悸之症而薨......” 她見襄嬪臉色刷白,再小心翼翼道:“敢問襄嬪,若如你所言,長公主可是因天命不顧而命當該絕?”

經安妃這麼一說,殿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十分凝重。一眾嬪妃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停駐在襄嬪身上。

襄嬪雙手微微顫抖,怔了好半晌仍說不出話來。她拼命深吸了幾口氣,才顫著聲,道:“我......我並無此意,我更不知寧......寧國公府與皇家有此等淵源。” 她旋即瞪著安妃,怒道:“安妃!你休要血口噴人!”

定貴妃撥弄著指上的一枚金鑲翡翠戒指,悠悠道:“襄嬪,你方才所言,姐妹們皆親耳所聞。你莫不是孕中善忘,自己親口所言,卻忘得一乾二淨?”

文貴妃目帶寒光地睨了她一眼,再朝睿和欠了欠身,道:“娘娘,萬物本於天,人本乎祖。襄嬪言祝禱祈福乃多此一舉,此乃不敬天道。而後出言嘲諷寧國公府為福薄之地,此乃對恪敬長公主不敬,更是對顯祖、世祖,及孝慈章皇后大不敬。” 說罷,她站起了身,朝睿和俯身一拜:“皇貴妃娘娘,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襄嬪屢屢出言不遜,屢勸不改。嬪妾以為,襄嬪言語不當,娘娘不該姑息,理當施以懲戒,以正宮規。”

其他人見了,也都跪下求皇貴妃懲戒襄嬪。

襄嬪見了急急站起身道:“娘娘明鑑!我絕無對先帝不敬之意!” 她隨即指著文貴妃與安妃,斥道:“分明是你們蓄意曲解!我要告訴皇上!”

睿和看著被眾人言語討伐的襄嬪,想起皇帝得知襄嬪遇喜時那耐人尋味的神情,再想起她離開翊坤宮前無意間聽見鄂太醫對皇帝說的那句話,一時間竟對襄嬪生出了一股淡淡的憐憫。可是這種念頭也只是轉瞬即逝。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都坐下吧!少些口舌!” 見眾人都坐下後,再正色道:“襄嬪,你懷著龍胎,自然是有福的。可你言語刻薄,不留情面,傷人寒心。須知福由心造,有福之人,更應心存仁善,切勿因貪圖口舌之快而傷了陰騭!”

襄嬪似乎沒想到會被皇貴妃訓誡,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心有不甘道:“娘娘,我......”

“襄嬪!” 睿和打斷了襄嬪的話,見她噤了聲,再繼續道:“你雖則無心,卻因言語無狀而引得六宮側目,更犯了大不敬之罪。本應按宮規處置,可念及你身懷龍裔,本宮會將你今日所言如實回稟官家,交由官家定奪。在此之前,你便好好待在自己宮裡!” 隨即再對其他人嚴詞吩咐道:“鄂太醫說了,襄嬪頭胎胎像不穩,你們無事也別到翊坤宮叨擾襄嬪養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