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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篇二 - 近五、

單華≪混沌之境≫  - 发布于2020-05-22 3:16:49am

奇幻·玄幻


他睁开眼睛。

这是哪?

放出去的感知像撞在墙上的球弹了回来,引起一阵头疼。他扶着额头站起身来,细细打量自己所处的空间。

他这是回到了妖都吗?

这是个充满蛇崇拜的建筑,中心巨大的的浮雕形象与妖都里那个三脸妖母一致,栩栩如生,和将军像及天女孖像是同一个手艺,而且六只眼睛是夜明珠,在密封无光分不清昼夜的这里提供光源。

他摸了摸身上……藏海不在身边,身上的符篆都不见了。

阿探也……

他和阿探从来没有分开过,即使是苍羽汪家出事之后的分离,那也是因为他知道阿探在家里会等着他,尽管发生了一些意外,但是他们还是会重逢。

「藏海。」他握紧认主回来宝剑,锋芒毕露。

阿探绝不会无端端丢下他,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会去找阿探,他必须尽快出去。

有夜明珠的光源脚下还是难以行步,宁息靠着墙往藏海闯进来造成的破洞走去。

忽然间,咚的钟声震耳欲聋。

宁息手扶着墙想缓解钟声震出来的短暂性耳聋和头疼,但是手没有摸上墙的实感,而是整个陷下去,转头一看,墙上的浮雕都活了起来,他的手被白蛇纠缠住。

宁息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三拜神明,四拜鬼。

方才钟声响了几次?四次。

宁息啧了一声,将银蓝色的灵光集中在左手上,左手一掌拍下,蛇浮空又摔在地上,电得那些蛇那叫一个外焦内脆,可惜的是墙壁还是打不穿。

他有不祥的预感。

他加快了脚步,右手下意识握紧了藏海剑柄。

不管是什么,都尽管来吧。

他把藏海捅进那个破洞,灵光附剑将墙横切开来,破开墙壁那一刻,宁息重重一愣。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目光所及都是孩子,乌泱泱的大概有百来号人。

而除了人,就是蛇。

封闭的地方没有门窗,只有一条向上的楼梯,在人群的最后。

「谢谢恩人!」

孩子哇一声大哭起来。

他只是刚好要走这条路而已。

咬紧后槽牙,没有理会他们,提着剑往楼梯走往上走,对那些蛇见一只杀一只。

他敏锐的听觉发现墙壁后野兽的呼吸声。

怕是有什么巨型妖兽在!

他顾不上其他人,加快脚步向前冲,不理他人是又哭又叫又被蛇给缠上。

还没到顶吗?!

向上的楼梯终于到了尽头,那里是个门,他以为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是月亮,可是那只不过又是一个又大又圆的夜明珠,有人的脑袋那样大,而三脸妖母的雕像双手并花,像是在隔空托着月亮夜明珠。

汗毛直立冷汗湿背鸡皮疙瘩,一瞬间忘了呼吸。

那里有个人。

三脸妖母的手上站着一个人。

他就像站在月亮中一样,夜明珠的明亮在他身上撒下光辉,一袭白衣配着直挺挺的身板,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可是这人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夸张的红色的胭脂晕染两颊,没有一点真人的感觉,好像一具纸扎人。

宁息忽然想起就算是小孩子也都会哼上几句的吓人童谣:歌女一曲,天动地摇;将军挥刀,排山倒海;琴师瑟瑟,摄魂夺命;郎君出游,鬼神让道。

白衣白脸红腮红,黑伞遮顶纸衣在身——鬼郎君。

「魔。」宁息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魔会在这里?

众人皆知世间只有四个魔,其中两个已经被除,剩余两个一个就是这位神出鬼没的鬼郎君,另一位是作风低调的鬼琴师。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追上来了吗?

后有妖族巨兽,前有鬼郎君。

巨兽用藏海硬拼或许还行,但鬼郎君打不过,看不到一点胜算,对方拥有没有极限的灵力,像一口看不见底部的深井。

他还能做什么,跑啊!

「恩人!恩人!」

宁息差点被绊倒!

宁息回头看着抱住自己腿的孩子,那是他第一个从蛇群里救下的孩子,他看着孩子满脸泪水行动顿了顿,接着脸色阴沉用力抽回自己的脚。

孩子眼里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刺痛宁息,但他真的顾不上这些人了!

宁息拔腿奔跑,脚下摇摇晃晃的怪异,他知道妖兽很近了。

他并没有实力和妖兽或魔单挑,只能拼命跑。

前方有光!他听见了沙沙声,精神紧张的现在还没分辨出来那是什么声音,直到他跑到了光芒底下,他才明白那是海浪拍打的声音。

没有出路,这里居然是在海上。

月光折射在海面上,映出海里伺机而动的幽魂怨鬼,黑压压一大片,怨恨不甘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他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怎么做才好。

相传妖族贵族与幽冥有过交易,妖族打开通道放鬼魂通往人界。活到狩猎尾声的人类会被鬼魂拖至幽冥,因为鬼魂们相信他们能因此得到解脱获得重生。

听说这就叫做抓交替。

活人的阳气刺激到了幽魂野鬼们。

第一只有了动作,其他的很快就行动起来。

他们的爪子抠住船身,一只只叠罗汉一样交叠在一起拖着船,船很快就失去平衡倾向一边。

背后传来低吼,宁息低头蹲下躲过一次攻击,看那爪子大概一巴掌就能拍死他,啊不……他的天赐保佑,恐怕不会这么轻松死去。

宁息咬牙挥剑刺敌,不用考虑招式,体型极大,一刺就中!

灵光爆发,手上的黑莲花只剩下两个花瓣。

「蛰雷!」

一招蛰雷够让这个妖兽吃一会儿的苦头了。

只是他还做不到阿探那样的威力,没办法直接取它性命,只能让它暂时无法动弹。

船倾斜度增加,宁息跳上甲板,望着下面的幽冥玄海了。

没办法了,只能赌一把。

就赌他是幽冥之主的第五子!

宁息深吸一口气,屏住这口气毫不犹豫跳下去。

在他往下跳的瞬间,他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白色身影……噗通,他沉入海中,幽魂抓住他,但是不一会儿,那群幽魂忽然尖叫着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纸扎人轻盈盈,稳稳踩在海面上,身上一点也没湿,他支着黑伞当拐杖,在宁息游出水面之后便唰地一声打开黑伞,撑着的伞压得低低的。

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熟悉?

「你看清楚我是谁,我的傻徒儿啊!」

黑伞之下,是用黑绫蒙着眼的白衣女子。

「师父!」宁息简直目瞪口呆,脑子好像打结了般,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那个纸扎人也是师父吗?师父你是魔?」

他知道他师父白语妃非常人,但他不曾怀疑白语妃是魔,顶多认为其是魔修鬼修,甚至是这些邪门歪道的开山祖师,和魔这种东西是没关系的。

「行走江湖哪能没几件马甲呢?」白语妃对宁息勾了勾手指,「先起来。」

「哦,好。」宁息无师自通,站立于水面之后,他用相当失礼的目光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白语妃,「师父你是女的对吗?」

鬼郎君的缘由在那个童谣后面有唱:俏郎君娶美娇娘,红轿哒哒鞭炮啪啪,拜不了天地拜不了父母拜不了夫妻,哨呐唱喜又唱悲。

由此可见,鬼郎君应当是个男的,还死在了自己的婚礼上。

「我可男可女时男时女。」

模棱两可的答复让宁息顿时明白追问也是没有结果的。

「……那师父可知道阿探在何处?」他尝试过探知阿探的位置,但查无音讯。

「他现在可比你安全多了……走吧。」

「那其他人怎么办?」对于船上的他内心还是有些愧疚和自责的。

「放着不管就好了。」

「……靠师父你的实力,救下他们根本不在话下吧。」

白语妃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的确,但是救了他们之后你要如何处置他们?你救了他们但是就没想过怎么样他们吗?」

宁息皱着眉头,反问:「送到庙观里或是孤儿院不就行了?」

「哈哈哈,好天真啊,你真以为他们那么好心养小孩啊?比方说你自己好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幽冥之主和风仙的小孩,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啊?如果不是因为天赐,你以为你活得到今天?」她哈哈大笑,伞尖指着宁息背后的大船,「都是要死的命,就算你现在救了他们,他们也会立刻死去,救不了救不了!」

幽魂冤鬼像闻见蜜的蜂,死死扒在船身上,船被拖着,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的最后,恢复平静的海面。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样真的好吗?

他救不了任何人,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但白语妃不同。

「这是他们的命。」

白语妃作出这个结语后继续撑着伞往往岸边走,距离岸上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她不疾不徐,跳着轻松愉快的脚步,在前方转着伞,像是在享受出游的少女。

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不如说这才是白语妃。

冷血无情,面对生死内心也毫无波澜,这样才是符合传言的白语妃。

但是有能力的话,不该坐视不管的,「那是一条条人命。」

白语妃叹了一口气,停下转伞的动作,「你们这里没有那个故事吗?小男孩救了受伤的小鸟,把它关在笼子里医好,但是小男孩不知道小鸟的翅膀所受的伤让它永远也无法飞翔,小男孩放飞小鸟,看它在空中飞翔,然后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却没有看到小鸟在之后狠狠摔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你是想说你做的就是对的吗?」宁息并非不认同白语妃所言,只是他认为应该尽力而行,就算前方迎接他的是悲剧,也不枉他曾经努力。

白语妃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所以才说你真的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

宁息撇着嘴不太开心这个称呼,尽管他的确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装大人,而且自己还是这个女人的徒弟,但是他已成年,怎么还会是小孩?

没有一个成年人听见别人把自己比喻成小孩内心不会起疙瘩。

他开始跟着白语妃走,却一步三回头,一再确认身后大船已经没了踪影。他记得那个孩子在他砍死蛇时感激磕头喊他恩人,还有面对妖兽时抱住他的腿但被他甩开。

「……师父能不能教我如何复活别人?」

白语妃闻言有些困惑,她转过身来面对宁息,思考了一下,半晌后弯腰从水里拔起一副骷髅。

「对我来说,很简单。」

完整的骷髅架只到了白语妃肩膀的高度,本该是白色的骨架上长满青苔,有点阴森。

「我要他动左手、右手,要他自己行动……」骷髅依照她的指示行动,分毫不差,最后还跳起舞来了。

这其实就是鬼修,到达一定境界后,就能召唤像这样的骷髅架。幽冥的血统对于这种召唤事半功倍,本来就是极阴之人,人人忌讳的鬼修法子对幽冥之人来说反而是拿手好戏。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她背着手,退后一步,「我能这么做,你不行。」

「为什么?」

「你懂复活的意思吧?已经是死者的人,把他们从地府召回有违天道。」白语妃歪着头想了想,觉得示范出来会比较好。她打了个响指,骷髅架便长出血肉和皮肤。

它生前是个翩翩少年郎,因为鬼船献祭而死,灵魂被幽魂撕裂吞噬,尸骨沉入海底供鱼儿吃食。

「生命是步向死亡的,而复活是回溯,是反天行为。我能这么做,是因为我凌驾于天道之上。」

她继续说道。

「你想要做到真正意义上的复活的话,你要嘛主动跳出三界五行之外当个不存在的人,以别样的方式通过自我毁灭来避过天道;要嘛像我一样强大到可以无视天道,不然你就只能做那什么阴兵鬼将僵尸。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鬼修魔修者,折寿折福德,不得好死。」

说完,白语妃偏着头问出疑问,「不过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呢?是谁死了?你有想要复活的人吗?」

宁息垂眼避开和白语妃的对视,「……以防万一而已。」

如果出现不得不杀了他的时候……宁息摸着藏海剑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