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玉山,紫宇楼高居于顶。当年紫玉门主还在四处游历时经过此处的一座无名山,突发灵感,就此定居在山上,建立了楼宇,名为紫宇。几年后紫玉的师弟追随她而来,一起开宗立派。紫玉山青从森林,终年都围绕着云雾。山间还有瀑布,飞禽走兽和应四季而开的花海。此时已是春节,开满了一大片红花。但在山顶上的紫宇楼大堂内,集聚了众徒弟和门徒,为首坐着紫夏门主。
“师父,这次南山之行。。。湘文并没找到紫玉门主的消息。”一名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双手交握,低头对着座上的紫夏门主。
堂上一片沉默。湘文默默低头,不敢哼声,怕迎上师父失望的眼神。
紫夏脸上一片阴郁,双眼直直盯着眼前自己的首徒。片刻后,他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一旁去。湘文退到一边,站在湘宇身边。在他对面的正站着另一名青袍的男子。
紫玉门主和白凤医师已经失踪了十年。他们去了南山后寻找医治子云的药草,失去了踪影。十年来,任紫夏和一众弟子门徒怎么寻找都没得到半点消息。紫夏发了疯地找,甚至逐一登上各大门派询问,因为语气态度不佳,甚至和几位各大门派的门主起了冲突。
紫夏叹道。“湘柏,你怎么看?”
座下右手边独自站着就是紫玉门主首席弟子,湘柏。年方双十有二,一头乌黑的长发齐齐地绑了发髻,剩余的发尾长及腰际,洁白的双手交握在长袖里,清俊的脸上两道长眉微皱。
湘柏一直眼神淡淡地看着前方,听到师叔唤他,微微抬头看着紫夏。“弟子。。。甚是忧虑。但必须得继续寻找。”
“大江南北都找了多少回,整座南山都找遍了几回。。。到底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要禀报。”湘文抱拳说道。
“什么事?”
“弟子这趟和师弟湘宇下山,在从南山回来中途,无意中听闻了一些有关金钟门的消息。”说罢湘文看了湘柏一眼,却见湘柏还是谈谈的样子。“听闻金钟门金家两日有仇家找上门,对金家上下一百多人口下了毒。连金宗主和金二小姐也不能幸免。”
“中毒?现在他们怎么了?”
“我们听了消息也担心,已经让湘靖和湘翠先去相助。但弟子觉得,还是要带些药物去援助。”
紫夏门主点头,甚是赞同。“金宗主也一直帮助我们寻找你师伯的下落。这次他们遇到困难,我们定不能不理会。”他转头看看湘柏。“湘柏,你就带几名弟子,带些解药去支援金钟门。”
湘柏向着紫夏抱拳,微微低头。“恐怕弟子抽不开身,只因门内还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
“湘柏师兄,金二小姐与你是有婚约在身。如果师兄不去,只怕落人口实,不妥吧。”湘宇插嘴,但语气仍是恭敬的。“况且,有什么事师兄说不能先放一边的?大可让其他师兄弟帮忙吧。”
紫夏余光看看湘宇,但没说什么。湘柏静静地面向湘宇。“那师弟可愿代劳,帮师兄处理几件事情?如是可以,那师兄我也可以接下去金钟门的任务。”
湘柏把前去助人的事说成任务,湘宇有些气不过。觉得金家小姐可是对湘柏师兄一往情深,但偏偏人家郎君却似乎不大领情。“师兄且说来听听,湘宇只要有能力办好,定不留余力。”
“首先,山下农民村落近日受山匪抢掠,农作物失收,还得他们交不上朝廷的苛刻年税。他们想官府诉请过,但官府派去的官兵竟然打不过那些山匪。农民们这才集体上山请愿,希望我们派人处理山匪。我派人侦查过了,山匪的贼窝大概百余人,都是练家子。至于厉害程度嘛。。。”湘柏摸了摸下巴,眼睛看着湘文。“大概比湘文还强些。”
湘文听了立刻汗颜。湘宇更是吞了一下口水。“师兄是不是夸张了些?只是侦查就探得对方功底深浅?”
“湘宇说得有道理,只是猜测。相信应该难不倒师弟吧。”湘柏对湘宇浅浅地笑了一下。但那种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只让湘宇背脊寒凉。
“除了这件事,还有门里也有几样琐事要处理。藏书阁里有些比较陈旧的书籍正逐一修复中。因为有些面页真是太残旧了,需要小心处理,所以进度非常缓慢。。。”
“修复一些书籍而已,也需要劳烦到大师兄吗?未免有点大材小用了。交给门徒办了不就好了。”
“藏书阁里的书籍都是紫玉师父和紫夏师叔从师公那儿继承下来,还有四处游历所收集回来的。那时紫宇楼可还没成立。师父在我幼时就让我全阅览,要求我全背下来。如今书籍渐渐败坏,要靠记忆来修复残页,只能逐步进行。还是,师弟以为,为什么之前负责修复书籍的门徒迟迟都完成不了,花了几年才完成第一层的半量书籍。我接手半年后,已完成第三层的书籍。”湘柏顿了顿,再看看湘宇。“当然,相信对湘宇而言,应该是小事一桩。”说得湘宇脸皮通红。他可没去藏书阁没几次,更遑论背全里面的书了。“只是,修复藏书,也可先缓一缓。
“但还有刘管家负责的账簿,每到年关都要让我检阅。还得决定拨款给紫宇楼上下的开销,主楼损坏的部分需要修补。还有几个小门派欠下我们的钱债,我已经派了弟子去回收,需要师弟看看时间催促。还有。。。”一件件数来,湘文湘宇越听越头痛,脸色越白。“还有?!”
湘柏看了两个师弟一眼,见他们两个的表情,知道他们真的想知难而退了。
其实紫宇楼的运转和经济来源和开销一直都是紫玉门主和刘管家打理的。师父失踪后,紫夏暂代门主之职,却因为心挂着紫玉行踪,对门里事务不感兴趣,交给一众徒弟打理。湘文负责授教和管理小辈徒弟。外交事宜主要是交给湘宇。湘靖对钻研兵器很有兴趣,湘翠研究医术。湘言,湘墨时而帮忙其他师兄师姐。紫宇楼的经济运转和武功书籍却没人要做,因为他们都觉的他们做不来,全给了大师兄湘柏来负责。而且众人也最服湘柏,因为他虽然性子冷淡,但也对众弟子严厉,赏罚分明,一视同仁。他功夫最好,记忆力也好,对紫宇楼上下的一切都迎刃有余。紫夏门主也视他如自己子弟,极力栽培。
“还有,其实金钟门的事情我早收到消息,已经先遗派了几名门徒带些解药过去。我也刚收到下毒之人的一些讯息。”
“什么?”众人,包括紫夏,都惊讶了。原来湘柏早知道了?还连下毒的人都去查了。那之前说了那么多推搪之词,原来是兜圈子来为难湘文和湘宇。
“下毒的人是个红衣女子,单枪匹马登上金钟门。不知如何,在他们大堂内和全门上下结下梁子,继而下毒。她扬言说要金宗主自裁,她就奉上解药。然后那人就拂袖而去。”
紫夏门主和弟子们听了都愣了。竟然要金宗主自裁?“太不可理喻!真是个泼辣女子。”
“可知这女子身份?”紫夏门主问道。
“师叔,暂时只知此人是个年轻女子,一身红衣,并未和金钟门大斗,但施毒手段高超,众人根本不知是何时中的毒,轻工更是一绝。留下话语就轻而离去,根本没人能够阻拦。”
“中的是什么毒?”
“尚不确定,但包括金宗主在内,众人全身功夫全失,内息也运转不了。有些比较弱的甚至吐血,气息赢弱。”
“那怎么办啊?金小妹她。。。”湘宇心急道。
“湘宇,注意言辞。”湘文厉声低道。湘宇满脸通红,马上噤声。
湘柏当作没听到,继续说道。“弟子愿带领众弟子前去金钟门,追缉红衣女子,交出解药。”
紫夏赞赏地点头。“那你要带哪些弟子去?”
湘宇闻言神情一凛,双眼一亮,怯怯看着湘柏,一脸很想被点名,但又拉不下面子开口。谁叫他方才自以为是,以为大师兄对金家不热衷。哪知他这个性情冷淡的大师兄早已事先做了许多事。现下湘宇就算想去,也不好意思明说。
“紫宇楼的事务,我就拜托湘文师弟了。刘管家那里和藏书阁的事,你可以先缓一缓。我想你带另一批人前去解决山匪的问题。能拿下山匪头领固然是最好,但也别逞强。得让官兵一同来协助,免得被我们抢尽风头了,却落得私下械斗的罪名。”
湘文闻言点头应是。
“弟子打算带上湘宇,湘言,湘墨,一同前去会一会那红衣女子,希望可以拿到解药。”
“好,就这样。有你带着众师弟,师叔可以放心。有消息就派人回个信。”紫夏应允。“那红衣女仔听起来可不简单,你们万事小心。”
湘柏向紫夏行礼,看了看湘宇高兴的脸。“湘宇师弟也通知其他两位师弟,简单收拾行李后,我们就动身。”说罢,湘柏就离开大堂。
“好,好。”湘宇开心道,匆匆也行了礼,也走出大堂了。湘文看着自己师弟雀跃的脚步,暗自摇头。
湘宇自从几年前第一次遇见金家二小姐金玉玲,就喜欢上了。奈何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正是紫夏和金钟主为湘柏和金玉玲定下亲事的时候。第一次喜欢上女孩子就马上伤心了,却迟迟放不下。常常找机会替师父去金家串门,或跟着同门弟子去金家办些琐事。明眼人,包括紫夏门主和大师兄湘柏都知道。偏偏身为当事人的湘柏却从来没对湘宇出言相劝,也不加以阻止。他本人对这突然降临的亲事更抱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即不赞成也不反对,只说了句“一切遵从师叔安排。”
定下亲事后的这三年却不见紫夏门主或湘柏再提起要操办亲事。湘柏也没多去金家走动。常常说有要务事,分不了身。紫夏门主私底下也询问过湘柏,湘柏却终是能够提起各种充分理由来延迟婚事,例如金家小姐年纪尚小,例如自己如何还涉世尚浅,还没建功立业,不好让金家人下嫁,例如要照顾好子云,直到他长大成人,例如自己太忙,尤其师父失踪后,要打理师父留下的院子,藏书阁,教派间的关系,去山下锉强扶弱,解决普通百姓的困难。问多了,紫夏自然也明白湘柏只怕是因为忧心自己师父失踪,又要担待子云,自然无心婚事。但他那人又尊师重道,自己的亲事自然让长辈安排,自己却不说破自己的不情愿,唯有拖着。了然之后,紫夏也觉得自己处理这事上面欠缺了考虑,也尽量安抚着金宗主,说等金玉玲十六岁成年了再说。转眼间,还有半年金家二小姐就十六岁了。
紫夏门主看着湘柏离去的背影,顿时觉得有点头痛。这小伙子根本没改变心意,还是无心对人家的千金。想着要对着金钟主的嘴脸交代,心头就烦得很。谁叫自己之前已经得罪金宗主一次。这次怎么样都必须妥善处理。
走出大堂来到广阔的练武场,湘柏就看见了那里聚集了几个人,似乎正在争执着。湘柏立即顿足了,然后轻轻皱眉。
眼见所及,是一名纤瘦的背影,长飞随意地扎起了马尾。身穿白色的男袍,却把两边长袖卷起,刚好看见他挥动两支略瘦的臂膀,向他面前三名同门弟子撒了什么粉末。湘柏脸色一凛,大喊“子云!”
唤作子云的年轻人身形一僵,立即转身,双手向后收。“师哥,你来啦?”说完还哈哈两声,企图遮掩自己的心虚。
他眼前的三人突然觉得全身松软,向后倒坐在地。湘柏步伐稳健且快地来到他们的地方。“你干了什么?”双眼冷冷地看着自己这师弟,然后低身探了探三名弟子的脉搏。这三人应该是才入门不久,内息不强,但平稳,似乎没什么伤害。
子云捉捉头。“没什么,不就是一些会令人全身无力的香粉,不伤身的。”语气也虚虚地。湘柏师哥不喜欢他用这种小家子的手段,这次倒霉让他撞见了。子云最怕被他师哥唠叨了。
后面跟上来的湘宇也看见了,立刻动口骂道。“子云,你怎么用这种卑鄙手段啊?向同门撒药粉?”
子云斜眼看了湘宇,然后转开视线不理他。“都说了不伤身的,只是让他们坐好,别上来围殴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说到后面就转脸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三名刚进门的子弟。这三人没想到在找子云麻烦的时候就遇到湘柏大师兄和湘宇师兄,每个都白了脸,噤声不说话。
湘柏逐一为那三人探过脉,虽然知道子云从不伤害人,但有时令人不适的小恶作剧还是做过不少。确定他们没事,他才放开了手,站直身子。定定地看着那三人。“到底怎么回事?”
“大师兄。。。我们。。。”其中一人结巴着。三人抬头看大师兄,正准备如何地先向他解释,指出子云的不是,却看见大师兄的眼神就愣了,变成哑巴。只见湘柏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尽是冷漠,浓黑弯眉在眉间微皱,神情冷峻。这是。。。在责备被子云摆了一道的他们吗?其中一人终于反应过来,看来不能胡乱指正对方啊。他立即调正姿势,改为两膝跪地,单手支撑着还在发软的身体。“大师兄,是这样。。。”
先出声的这位小师弟,是最新一批收进来的敏字辈弟子,叫敏思。另外两个是同辈弟子,敏深和敏克。本来他们前来大堂外,正在等候湘文师兄给予吩咐。等着等着,就看见在树上悠闲的子云。三人才新进门,根本不知道子云是何人。敏思上前向打招呼。子云本来在午睡,正偷懒着呢。见下面有人,便翻身下来。三人见他身穿普通子弟的白袍,身材瘦小,根本没高过他们肩膀。衣服偏偏穿得松垮,衣领露出大半洁白光滑的锁骨。小少年小瓜子脸白洁得很,一双大眼亮亮地看着他们,脸上挂上狡猾的笑容,墨亮的长发随意用红缎绑成马尾。三人见了愣了愣,以为他年纪小也是刚进来的新弟子,但竟然大胆地在树上偷懒,就想先下马威,对子云语气也不客气。多说几句,双方就起了争执。谁先动手的也不清楚。最后三人竟然要一起上前围攻子云,子云就向他们撒出了软骨散。
湘柏静静听完敏思的说辞,并未说什么,静静思索着。反而身后的湘宇听了就人不住调侃。“怎么?听起来根本像小孩子打架似的。”但眼神却是斜看着子云,在‘小孩子’字面上咬字加重了些。几年的相处,子云怎会听不出他言下之意?
子云已经十六岁,却还是一副瘦弱半小孩半大人的样子。他和湘宇只相差三岁,身高却只到他胸口。身形偏瘦,一副男生女相,也没有喉结,也没变声。常常被同门嘲笑。要不是有人看过他上身平坦的胸口,还真有人会相信他根本是女儿身。他依旧如小时候那般,练不了内息,功夫也不厉害,没少被同门欺负。“湘宇师兄那你要问问他们啊。刚进紫宇楼就这么厉害挑拨事情,以后还得了?”子云甩甩腰间的玉佩。
“湘宇师兄,我们在大堂前面行为鲁莽,我们知错了。但并不是只有我们错啊!他这也不是跟我们一样吗?”敏克生性比较冲动,马上要拉子云下水。
“住嘴。”湘宇厉声道。“你们这些白衣子弟进来半年不到,但总该把该认得的人都认清吧!”虽然他讨厌子云,但规矩还是要遵从的,容不得辈份低的弟子如此出言不逊。
他提到白衣,敏克就联想到子云也是身穿白衣,但这时才注意到子云腰间的紫色通透的玉佩,刻着一个‘云’字。这才想起其他弟子曾经提醒整个紫宇楼,只有一名身穿白衣却佩戴紫色玉佩的人,那就是前门主紫玉门主的二弟子,子云。
在紫宇楼,为方便辨认,门主的众徒弟都身穿青色的衣服,身挂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其他门徒名义上是门主收进紫宇楼当弟子,会让他们学习基本的功法和内息,但并不是门主亲授,而是由几名门主的徒弟来授教。他们都必须身穿白衣。直到学有所成,才会被举荐成为门主徒弟。但十年来,紫夏门主没再收徒就是了。
“原来。。。是子云师兄。”敏思低下头。“对不起,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见子云也身穿白衣,但刚才没看见他腰间的玉佩啊!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这子云师兄也不是身穿白衣吗?难道不是跟我们一样吗?”敏克大胆反驳。“不对,刚才跟他交手,发现他根本一点内息都没有,完全不会功夫。这样还配做门主的徒弟吗?”越说越气愤,竟然站了起来。
“大胆!”湘宇暗叫不好,尽快喝住眼前这小子。眼神偷偷看向湘柏,果然看见湘柏整张脸全黑了,嘴角向下抿,他动怒了。
湘柏不发一言,身形一动,一脚就踢在敏克后脚,把敏克再踢下跪了回去。跪着的三人被湘柏的出手当场吓呆了,愣愣地看着他。只闻湘柏冷冷道,“子云是我师父紫玉门主的入室弟子,和你们不一样。以后记住了。”
三人呆呆点头。
“软骨散没效了?就在这练武场跪着,直到有其他师兄为你们说情为止。”说罢,湘柏拂了衣袖,就离开了。
三名白衣弟子却却地看着湘宇。湘宇谈谈看了他们一眼。“我们湘柏大师兄什么都好,其实也算好相处的,就是不能碰了他逆鳞。他对你们子云师兄最是护短。记住了。你们就先跪着吧。好让你们长长记性。”说完他也走了。他还要叫上其他师弟一起收拾出门呢。
最后子云也对他们做做鬼眼,伸舌头,掉头就走了。他这个所谓子云师兄更不会为他们说情呢。
子云乖乖地走在湘柏后面,跟着他师哥走回他们居住的院子。
“让你在外面等我,可你就有本事惹是生非。”湘柏向前走着,口头上却一直在教训子云。子云面露无奈,双手交错在脑后。
“唉,师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让你熟读白凤医师房里的书籍,是让你更会调理自己身子,继续控制体内的寒毒。偏偏你却学会了用毒之道,拿来做弄同门。”湘柏不理会他,继续说教。
“唉,那我也不能乖乖被欺负啊。。。”
“让你勤练内息功法,我知道不易,困难重重。但怎么说你也是师父的弟子,衣着仪容更是应该注意。这种被人误认成普通白衣弟子的事,你还要重复多少次?”
子云闻言静了静,没回话。湘柏听身后没了声音,也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见他脸上嬉笑的表情没了,知道说中他心事,觉得自己话语似乎重了,也不再訓了。
“可我就是没内息,没功夫,长不大的小鬼啊。”子云幽幽说道。略微尖细的声线夹着无奈的语气,听着都觉得心酸。湘柏以为他伤心了,忙安慰道。“你轻功不是还可以吗?只要肯下功夫。。。”
“师哥,何必再自欺欺人?我这身寒毒在体内累积了这么久,又用毒药常年来压制,身体早已经如一瓶毒药罐了,根子里都损坏了,永远都练不成内息。再怎么练好功法,没有内息,永远都只能挨打啊。那我这么没用的弟子穿白衣有什么不对?”子云笑道,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湘柏看着他长大,怎么不明白子云心里的结?
“别说自己没用。你可精得很,哪一次真被人欺负去了?”
“哈哈,哎呀。那就要归功于白凤老爷的书吗?原来药草毒药还有真么多的用途,真是终生受用啊!”子云上前拍拍湘柏肩膀。“师哥你就别再訓我了。我这弱男子,若不学些伎俩来防身怎么行啊?我除了轻工还可以之外,就会用些药啊,粉啊,来驱逐来找我麻烦的人,可没真伤他们呀!你就当没看到吧,好吗?”湘柏听他狡辩,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是摇头。
“呵呵,我就知道,还是师哥对我最好了。”子云从背后给湘柏一个熊抱,害湘柏脚步不稳了一下。湘柏拍走他的手,继续向前走。
“师哥,刚才我听到了哦。你要出门?带上我嘛。”
“这趟有点危险,不行。刚才叫你来就是要交代你一些课业,我出门时要你勤加练功。”湘柏拒绝,继续走向自己的房间,开门进入。
“唉,别丢下我啊。你出门了,这院子剩下我一个人,很闷的。”子云赶紧跟上进去,再把门带上,落座在桌边给自己倒茶。
“所以才要你练功。。。”湘柏走向屏风后,开始收拾包囊。
“别人会看你不在就欺负我的。师父走后,他们都是看在你这冷面师兄才不动我的。你走了,那湘文师兄还不随便找个借口赶我出紫宇楼?”
湘柏双手顿了顿。
“紫夏师叔不会赶你走的。紫宇楼是你的家。”
他不明白为何子云会有如此想法。子云身子再怎么不济,那是紫宇楼上下早以知晓的事实。同门见虽然不算和睦,但大家都知道紫玉门主之前是怎么维护子云的,断不会因为他身子差就赶他下山。紫夏更是答应了他们师父会照看他们的。事实上他也守信用,对湘柏更是提拔倚重。
“你就让我跟着嘛!我许久都没下过山了。这次带我去开开眼界也好啊。是先去金家看看金家小姐吗?我可以去帮忙啊!我研究了用药这么多年了,总可以派上用场吧?帮忙认药草,采药,备药也可以啊。这些都是我看家本领了。”
湘柏看看子云祈求的脸,考虑他所说的据点。子云再加把劲,拉着自己师兄的衣袖撒娇,不依不饶的。湘柏被缠的头痛,熟悉的无奈感爬上心头。“好好,就带你一起去。马上收拾行李。晚了就丢下你。”
子云举手欢呼,然后奔回自己房间快速收拾行装。
湘柏叹气。对其他弟子他一贯都是严谨谨慎的态度,轻易能做到一视同仁。偏偏对子云的撒娇,缠绕很快投降。只觉这师弟到底是不是真的十六了?怎么还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那般?可能也因为自从师父失踪后,觉得子云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不知不觉就对他特别宽容,渐渐把子云教成了现在这副有点古怪又赖皮的孩子心性。
半日后,湘柏领着子云,与湘宇三师兄弟,再加几名弟子,大约十人,带齐装备,离开了紫宇楼门口。
众人离开紫宇楼大门,沿着山路走了一段,来到山路尽头的峭壁。峭壁大概有几十余丈高,却是离开紫宇楼的途径。峭壁下又是一小段山路,走不到多久就能走出紫玉山。紫宇楼子弟要出门,通常是用内息运转施展轻功,从峭壁跳下,在光滑的壁面稀少突出的石角借力,跳跃几下才到达平地。常人功底不足的根本没法上得去。新收的弟子都是从另一条弯曲又漫长山路上山的。待他们学有所成就可以直接从峭壁下山。
这次出门是湘柏和几个湘字辈的首代弟子带着几个功底不错的玉字辈的弟子,自然是从峭壁离开紫宇楼。他们徒步来带壁上,正准备要跳。湘宇和子云关系最差。他知道子云根本没内息,所谓轻工根本只是动作快些,身形灵动些,要应付跳峭壁根本不行,不禁又要调侃子云。
“子云,我说这峭壁应该难不倒你吧?你轻工不是很了得吗?楼里根本没人追得上你呢!“湘宇笑道,一脸要看子云出丑。
果然子云脸色难看地看着脚下的高度,知觉胸口觉得凉凉的。他极力隐瞒心中的恐惧,不让人看见。他惧高啊!高过一颗树的高度他就不行了。“怎么不走山路啊?一定要从这里跳吗?怎么每个都爱跳崖啊?”子云不禁咕哝。
“山路要走上大半天呢!到了山下就天黑了。金钟门还等着我们去帮忙呢。怎么?不敢跳?”湘宇一脸嘲讽。
“你走山路怎么走那么慢?我走山路不到两个时辰就出山了。”子云假装没听到湘宇的挑衅。
“你。。。”湘宇动怒。众徒弟里属他最冲动,最容易被子云激怒。
“好了,大家准备好了就逐个下山。”湘柏淡淡说道,但语气里的严肃不容忽视。湘宇识相地闭嘴,第一个上前去,轻松提气纵身跃下。湘言,湘墨对湘宇和子云的相处早见怪不怪,各自跟着湘宇后面一起跳下。壁上还剩下湘柏,子云和另外无名玉字辈弟子。
“替我那好包袱。”湘柏走向子云面前,把包袱递给他。
“为什么?”子云好奇道,但还是乖乖接过,和自己的包袱一起挂在肩上。
“上来,我背你下去。”说罢,湘柏伸手握着子云的手腕,要提他上背。子云没内息,要安全跃下,湘柏理所当然地要背上自己的师弟下去。这样最安全,省时。
“背。。。背?!不用吧?!”子云惊道,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看着湘柏握着自己的手腕,胸口似乎心跳快了少许。
“怎么?你能安全下去吗?不好让全群人等我们。”
“这个。。。”他好好一个大人要别人背才下得了山,被湘宇看到岂不是丢脸丢到大本家了?虽然他是不介意师哥背他,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不大好。
湘柏奇怪地看着子云,不明白他在扭捏什么。“要不我抱你下去也可以。”然后放了子云的手腕,就真的要伸手去环着子云的细腰。子云表情更精彩了,变得慌乱无比,张开嘴巴却结巴,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在一旁等着两位师兄先下山的小辈弟子们当场石化了。他们是听说过紫宇楼的大师兄对子云这个体弱,排行最小的师兄非常照顾,也很护短,但没听说过两人关系尽然如此亲密啊!
“师。。。师哥!就。。。就背吧!别抱,别抱!”子云说得有点急促,赶快打断湘柏的动作。脸颊还微红着,赶紧走向湘柏背后,赶紧爬了上去,不敢去看后面众师弟的表情。唉,算了。自己本来在紫宇楼里都已经没什么脸面了,不差加上这一桩。
湘柏哪里明白子云心里所想,觉得只是理所当然得照顾自己师弟。没多说什么,把子云提好,脚一伸,就稳健地跃下峭壁。还在山上的弟子互相看了看,觉得还是最好闭上嘴巴,当什么都没看到,纷纷跟上。
湘柏熟练地在壁面踩下两三个借力的石角,徐徐降落。子云被背得稳,虽然看见那高度和脚下虚空的感觉令他的心狠狠地提到喉咙间,但双手交错在湘柏颈项前紧紧捉着他衣领,半个身子依着湘柏宽大的背,令他觉得安全不少。目光自动地转去看看湘柏的侧脸,尽量忽视周围的景色。冷峻的脸,一双英气的弯眉,一双淡然的双眸,似乎能洞悉所有。看着看着,竟发现自己看痴了,赶紧收回目光,在心底里暗骂自己。
也不知是否湘柏有意而为,他们双双落脚在一棵大树和草丛后面,先下来的湘宇,湘言和湘墨并没看到他们的样子。湘柏双脚一踏上地面,子云就赶紧从他背后下来,但还继续提着湘柏的包袱,静静地跟在湘柏后面。湘柏也没注意他脸上细微的变化,走向众人,继续路途。后面其余弟子也跟着下来了。
“子云,没受伤吧?”湘宇看见子云,还是要开口惹他。子云之前心情又上又下的,下了峭壁,惧感消减,又对上湘宇找渣,口气也不好起来。“你怎么老提这个?我没事。赶路,赶路!”
“哟,那么怕高啊?好歹还是我们紫宇楼的弟子呢,下个山就这么折腾啊。”
湘宇言下之意暗讽子云资质差,身为前门主入室弟子,功夫却比一般紫宇楼的门徒还不如,子云怎会听不出来。平时子云听了纵然生气但也不会随便跟对方起冲突。但今天心情不稳,自家师哥和众师弟又在场,顿时让他觉得有些自卑,有些愤怒。冲动之下,一手对着湘宇拂袖,一抹淡淡花香白色粉末就撒在了湘宇脸上。湘宇没想到子云直接动手,大叫一声赶紧退了几步。湘言,湘墨和众子弟看了也呆了。
“死子云,你对我撒了什么东西?!”湘宇大叫,继续大咧咧骂着。但觉他脸上嘴巴附近奇痒无比,忍不住伸手去捉痒。一边骂着,一边觉得自己嘴巴渐渐肿胀,说话也模糊了。旁人看他嘴巴竟然肿成两扁红腊,脸颊上还有些红点。
“就撒了你最敏感的梅花香。让你闭嘴。放心,死不了。但你再开口说话,嘴巴和脸就会慢慢溃烂。三天内你别再找我麻烦,到了金钟门我自会替你解了。好歹你也是紫宇楼弟子嘛,让人看见你这副模样也不好。”子云笑道,双眼露出狡猾的神情。
湘宇极度气愤,觉得子云除了有湘柏这个大师兄撑腰之外,就只会这些下三流的手段来陷害别人。他想要再骂,嘴巴却更肿更痒了,渐渐担心起来,方才闭嘴。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祟,闭嘴后果然没那么痒了,虽然嘴巴还是很肿。但双眼狠狠地刮向子云,恨不得能够用眼神就能杀人。子云哈哈大笑,提着两袋包袱,大摇大摆地走在前头。湘柏看着他们两人闹,也知晓那粉末真的只是一些花粉。湘宇对花粉过敏,以前触碰过差点引起全身敏感,红肿,甚至严重至呼吸困难。子云竟然对花粉下功夫研制足足花了数月之久,调出微量再加上其他药材调剂,变成只会引发红点,肿胀,但不会影响呼吸,当然也不会令皮肤溃烂,一切心思就为捉住对付湘宇的手段。既然不危险,湘宇也没大碍,湘柏也懒得管两人的幼稚较量。他忽视身后的一切,继续向前走着。
湘言,湘墨看习惯了,保持中立的态度。身后的玉字辈弟子见了却惊呆了。他们渐渐明白为什么子云师兄虽然不会功夫,没内息,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如传言那样,那身衣服里不知藏了多少对付人的药粉毒粉,教人日子不好过。甚至也见识到了大师兄真的如何护短。子云师兄撒药粉这种卑鄙手段,湘柏师兄竟然眉头也皱一下,这是太纵容子云师兄了吧。但既然湘柏师兄不插手,湘宇师兄又消停了,湘言,湘墨师兄也保持沉默,那他们更没立场说什么吧。
众人就这样,少了湘宇的冷热嘲讽,反而恢复了平和的相处,继续赶路,前往金钟门。路程需要大概三天。紫宇楼所居的紫玉山山脚下只有几乎农户人家。再走下去就是山路野草野树,两个晚上需露宿,行至第三天才到达金钟门附近的城镇,向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