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树上休息了一晚上,凯斯觉得状态好多了。
成功逃过了一劫,今天是自己必须完成任务的时候了。
对了,岚倪安排了诅咒型队员前来援助,不知道是在哪里会面呢?
凯斯咬了两口馒头,跳下树,随后开始做伸展运动。
在坚硬又凹凸不平的树干上睡觉,导致肌肉有些疼痛,关节还随着伸展在 “咔咔” 作响。
“唉,好怀念劳顿店内的床垫啊!”
如果自己成功通过考核,想必之后也必须时常东奔西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赖在劳顿的店里白吃白喝。
而且,身为杀手的他呆在劳顿身边也只会为劳顿带来危险。
有时候,凯斯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
“滋滋!”
通讯器上传来了震动声。
凯斯打开一看,这是一封来自岚倪的讯息:
“到村庄商业街里的一家小吃店,我们在那里等你。”
看来岚倪找到了会面地点,凯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马上前去。
“不能让岚倪等太久。”
凯斯就这样匆匆忙忙地跑到热闹的商业街,早晨的时候特别喧闹,大概是因为大伙都会在这时候购买伙食吧!
虽然三个人就这样直接出现在小吃店有点显眼,但刚好这时人流量多,所以不成隐患。
“凯斯,这里。” 岚倪喝了一口热咖啡,向在店门口观望的凯斯打了招呼。
凯斯向岚倪和另一名队员打了招呼后,坐在他们预留的座位上。
“要吃吗?” 岚倪把手上的面包拔了一半,伸向凯斯。
虽然凯斯刚刚才吃了两个馒头,但以一个成年男人的食量来说,是不足够的。
“谢啦!” 凯斯接过面包,有点感叹,果然只有岚倪在场的时候才能确保食物是安全的。
“那今天这名队员就交给你了。” 岚倪把咖啡喝完,放下杯子。
“嗯嗯──” 凯斯把嘴里的面包吞进食道,接着说:“我和他今天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那就好。” 岚倪站了起来,“这名队员很听话,可以放心地命令他。” 随后走出小吃店。
凯斯望向那名队员,不管怎样,要一起行动的话知道名字会比较简单。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队员瞪大双眼,“我、我叫温德尔。”
凯斯皱了眉头,问:“为什么语气听起来这么吃惊啊?名字不方便透露么?”
温德尔慌张地摇头,“不!并没有……只是昨天和岚倪一起行动时,他完全没过问我的名字──”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凯斯继续说:“所以我以为你也一样。”
“噗!” 凯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很少会过问别人的名字。”
凯斯意味深长地看着温德尔,“但有时候不被他记住名字反而是件好事。”
至少不用担心某一天敌对了会被岚倪特别“好好照顾”。
“还有,我叫凯斯。”
温德尔有些错愕,没想到凯斯比想象中意外地还要好相处。
“嗯,我知道!你在杀手学院很出名,大家都听过你的名字!” 发现凯斯其实不难相处之后,温德尔开始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打开话夹子。
“哦?真的假的?” 凯斯只知道自己在学院里有一点讨论度,但没想到居然是全部人都听过自己的名字。
有些怪别扭的。
“真的!大家都说你又有天赋又勤劳,是我们其他人的榜样。”
什么?自己居然还成为大家的榜样了!
凯斯觉得有点害臊,抓了抓自己的脸颊,“不不,你们传得太夸张了。”
在凯斯的认知里,比他有天赋又勤劳的同学大有人在,自己真没资格成为什么榜样,没法荣登这个虚荣。
温德尔随着凯斯骚脸的动作注意到了凯斯脸上的伤口。
“你的脸怎么了?” 温德尔隐约还记得,第一天见面时凯斯脸上是没有这道伤口的。
“这个啊?” 凯斯摸着脸上的刮伤,“是昨天被追杀时伤到的。”
想起昨天那场惊心动魄的逃命战,凯斯依然心有余悸。
“天哪!没事吧?” 温德尔向凯斯投来了担心的目光。
“没什么大碍,已经稍微疗伤了。”
温德尔安心地松了口气,随后他们两走出小吃店,开始准备进行任务。
他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必须快点把人找到,然后完成猎杀任务。
他们决定先一起完成凯斯的任务,到了夜晚才寻找温德尔被指定的猎杀对象。
但一直像无头苍蝇那样寻找,并不是个有效率的方法,搞不好一整天过去了都还没找到。
“我要杀的对象也是其它类型的,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
温德尔仔细想了想,“唔……我对他了解不多,但好像蛮胆小的吧?”
胆小的人跑去读杀手学院然后还成功进到最终考核?这世界还真是有够奇葩的。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类型的吗?”
“我想想……” 温德尔捂着下巴,开始回忆,“没什么印象,似乎蛮少看到他对战。”
这年头当个杀手需要那么神秘的吗?保密功夫还做得那么好?
虽然说对方很胆小,但要是对方强到一个不行,动个手指头就不小心把我们秒掉那可不是件好事。
能进入最终考核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既然知道对方很胆小,那或许可以往能躲藏的地方寻找。
他们找了一早上,从商业街的最南边,走到了最北边,每条暗巷都查看过了,依然不见人影。
“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 队员向凯斯提议。
“嗯……也好,或许那个人不在商店街。”
他们来到了村庄的东边,这里较少人居住,都是居民用来堆放祭祀用杂物的地方。
翻找周围的箱子和草丛,没看见半个人影。
看来只剩祭祀坛了。
凯斯和温德尔走到祭祀坛上,虽然据说祭祀坛一年只会使用一次,但没有半点灰尘的存在,看来附近的居民每天都有来清扫。
这祭祀坛是个约莫直径5米的圆圈,周围立着6条柱子,不知用来干嘛。
圆圈里还画着各式各样的图腾,有些抽象,凯斯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这时凯斯突然听到了一些声响。
“嘘!”
他暗示温德尔禁声,然后仔细聆听。
声音是从西南方的一个柱子传来的。
他拉着温德尔,小心翼翼地往声音的来源走去。
“哇!”
†‡†
赫丽再次来到食品店。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了,每一次来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她的猎物依旧前往附近的小吃馆吃早餐。
“真不会变通呢。”
幸好岚倪一行人已经离开店里了,否则事情可不好办。
她像之前那样,提早把削弱性质的毒药大量下在小吃馆的食物上。
等猎物吃下毒药后,再找时机注射致命性毒药就行了。
赫丽把馒头吃完,留下几枚铜币,离开食品店。
“去观察观察好了。”
赫丽来到小吃店门前,在一旁注视着她那高大的猎物。
她的猎物是一名重量型杀手,但这重量型杀手性格比较老练,不同于其它心浮气躁的家伙。
只见猎物的桌上堆满了食物,已经成为一座食物山了。
“哇哦!也吃太多了吧?”
按照一般人的食量来说,最多只能吃5个馒头吧?
桌上大约摆了10来种的食物,每种食物都有约3份。
本来只是很轻微的毒素,吃那么多,轻度都变重毒了吧?
也好,反正这对赫丽来说,绝非一件坏事。
用了不过20分钟的时间,那家伙便把食物清空,一点残渣都没有。
赫丽马上躲进附近的店面,用她锐利的眼神观察着对方。
“接下来就是寻找时机了。”
†‡†
一个瘦弱的男人躲在柱子后,瘦弱的身躯配上他苍白的皮肤,还真像一只活僵尸。
那男人卷曲蹲着,身体在瑟瑟发抖,双眼无神,嘴里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那个……你是?”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了,凯斯的提问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周围的空气凝结,时间仿佛不再流动。
不知怎么的,乌云忽然遍布了原本晴朗的蓝天,还刮着刺骨的寒风,这让原本就有些诡异的气氛显得更加瘆人。
即便如此,那名瘦小的男子依旧不断地颤抖,嘴里的低语也越来越快。
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
“你没事吧?” 温德尔走到对方身旁,蹲下,担心地慰问。
原本低头望着地上的男人突然转头看向温德尔,睁大他那无神的双眼。
仿佛有什么东西,把温德尔的灵魂吸了进去。
凯斯见状觉得有点不妥,大喊温德尔的名字,随后把对方拉到自己身旁。
他拉着温德尔,退了几步,远离那男人。
那男人站了起来,却没走向凯斯,反而背对着他靠在柱子旁。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凯斯心想着,他看向温德尔,决定先行撤退,回去再找岚倪商量。
但诡异的不只是那名男人。
温德尔的眼神里,没有之前该有的朝气。
这呆滞的眼神就有如死羊的眼睛般,没有一丝生命……也跟那名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温德尔,快醒醒!”
凯斯大力地摇晃着温德尔,想要把温德尔的魂魄给摇醒。
奈何凯斯多么大力地摇晃,温德尔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不止没有清醒,反而散发着可怕的杀气。
温德尔从腰间拿出短剑,毫不犹豫地挥向凯斯。
凯斯没想到温德尔会攻击自己,胸口吃下了这一剑。
温德尔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继续用双手握着短剑,大力地往凯斯的方向挥。
已经知道温德尔会攻击自己,凯斯顺利避开了一道道粗略的剑影。
“不对,不管怎么看这攻击都太粗糙了。”
即使温德尔在学院里并不是主修攻击的杀手,但任何上过课还来到最终考核的人,都不可能挥出这种充满破绽的剑术。
而且他的双眼空洞,在攻击时并没有看着凯斯,手脚也极度不协调,就好像被控制的牵线木偶一样。
“没错,就是牵线木偶!”
†‡†
这里是……哪里?
周围一片漆黑,身手不见五指。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刚刚跟凯斯在一起寻找目标的下落,然后在祭祀坛附近发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好奇怪,皮肤白得好像一张白纸一样,眼神也没有生命的气息。
就好像一具尸体。但,是活着的尸体。
我记得我走向前去,慰问了那个人。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就来到这种地方了?难道我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咦?这是……”
眼前出现一道光芒,不知怎么的,我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自顾自地走向那道光芒。
不过,走向光芒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吧?总比步入黑暗好多了。
我走向光芒,眼前出现了一些画面。
这画面……好熟悉。
“妈!你看,这是我缝出来的娃娃哦!是不是很可爱?”
一个小男孩拿着一个缝得歪七扭八的布娃娃,手舞足蹈地奔向被称为“妈妈”的女人。
啊!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我吗?
“哎呀,我们家温德尔真厉害啊!居然可以自己缝出那么可爱的布娃娃呢。”
妈妈屈下身体,带着温暖的笑容抚摸着小温德尔的头发。
“嘻嘻,妈妈,这是要送给你的哦!”
小温德尔把娃娃拿给妈妈,然后蹦蹦跳跳地说:“他会像我一样保护好妈妈哦!”
对啊……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缝纫,不管怎么被其它男生取笑,都还是不肯放弃。
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差,衣服破了都是自己缝回去的。
每天也会努力在小街上拾取被丢弃的废布料,久了,就累积到能够缝出布娃娃的量了。
送给妈妈的,就是我第一个制作的布娃娃。
那是妈妈每天都要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才一时起意,以我为原型把娃娃缝出来。
本来是想让那个布娃娃保护好妈妈的。
怎么知道……
眼前的画面一转,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回忆起的一幕。
我还以为……我成功把它遗忘了。
看到一名女人躺在地上,身体到处都是伤口,鲜血还沾满了衣裳。
一个小男孩趴在女人身旁,号啕大哭。
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在指指点点。
“真可怜,这么小就是去了妈妈。”
“唉,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么灭了。”
“真可惜啊,没想到会发生这些事。”
然而这些评论从一开始为小男孩感到可怜,到后面渐渐变了调。
“这个小孩只会带来不幸!”
“这么小居然就会诅咒自己的妈妈,太恶毒了!”
“快把他赶出去,免得触了霉头!”
就这样在众人的谩骂声中,小男孩被赶了出去。
“都是我的错!”
妈妈是在我给了布娃娃的第二天就遇害了,尸体被发现时,妈妈的身上就带着那个布娃娃。
瘆人的是,妈妈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唯独布娃娃没有沾到任何一点灰尘。
“果然,我就是一个带着诅咒的人!”
如果,我不缝纫布娃娃,不把娃娃送给妈妈,妈妈就不会遇害了!
那么妈妈到现在依然可以对别人露出她那温暖的笑容!
都怪我,把一个那么好的人,那么善良的人,推入深渊。
“是我杀了她啊!”
†‡†
“温德尔!”
凯斯不停地闪避温德尔的剑刃,也不忘呼唤他的名字。
但凯斯喊了足足有一百次,却依然唤不回温德尔的灵魂。
他看向那名诡异的男人,一定是他在控制着温德尔!可恶!
“对不起……”
温德尔的嘴里,吐出了一句话。
“不,没关系,你只是被操控了!” 凯斯很想这么回复温德尔,但下一秒,温德尔作势把剑捅向自己。
凯斯冲了过去,徒手抓着温德尔的剑刃。
成功阻止了温德尔自残的举动。
“对不起,妈妈……”
温德尔空洞的眼睛,流下了温热的泪水。
凯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看到幻觉了吗?
但不管怎样,至少现在温德尔有了生命的气息,不再是刚刚那个不断攻击凯斯的活死人了!
“对不起,是我杀了你……”
听着温德尔的自言自语,凯斯虽然不知道详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大致上有了一些概念。
温德尔一定是自责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的母亲失去了生命。
但凯斯相信,这一切,肯定和温德尔无关!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温德尔一直以来,都是个那么单纯且真诚的人啊!
不,凯斯绝不容许自己的同伴堕入自责的深渊。
该自责的,是那个夺取别人性命之人,而不是他!
无论如何,都必须把温德尔拉回来!
“温德尔,你听我说……!”
†‡†
我本来以为这个回忆不会再纠缠着我了。
不是早已遗忘了吗?为何又回想起来?
我以为……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苟活在这世上。
果然,苍天有眼啊!
自己造下的孽,再怎么逃避,也有要面对的一天。
“我果然……不该诞生在这世上。”
诞生了,只会为他人带来不幸。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一切都已被注定。
但,诞不诞生,是无法自己决定的。
无法控制自己的诞生,但我可以控制自己是否活下去。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不会再有人受到伤害了。
妈妈,虽然很想见到你,但我们会处在不同的地方吧?
我这种人……只配丢在地狱。
“不!”
咦,这是什么声音?
“不要做傻事!”
这声音有点熟悉……是凯斯吗?
为什么凯斯的声音,会出现在这里?
不要管我,让我离开吧,我只会为别人带来灾祸。
我会伤害你啊!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不是你的错!”
凯斯,你不了解……是我杀了我妈妈,是我!
“错的是动手的人!”
不,你别说了,如果不是我的诅咒,妈妈根本不会遇上那班土匪。
这个小村治安一直都很好,怎么可能会有土匪!?
“相信我,你的妈妈不曾怪过你啊!”
别骗我了,要是她知道是我为她带来不幸,她肯定……
她……真的会怪我吗?
一个那么温柔的人,真的会怪罪她辛辛苦苦生出养大的小孩吗?
小时候,无论犯了什么错,多么调皮捣蛋,她都是带着温暖的笑容好好告诉我错在哪里。
看到我淘气时,她也会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我笑。
无论我做出来的东西有多么难看,她都会自豪地称赞我,给我鼓励。
多么温柔的人啊!
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怪罪自己的孩子呢?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事,都过去了,要向前看啊!”
“她一定希望你能开心地活着啊!”
对啊,她一定不期望自己的儿子也离开这个世界吧?
她一直那么爱着这个世界,身为她的儿子应该要延续她对世界的热爱才对啊!
头上缓缓发出了一道温暖的蓝光。
一只手向我伸了过来。
我有点迟疑。
转头,看见那许久不见的笑容就站在不远处。
虽然她什么也不说,但仿佛在告诉我说:“去吧,孩子,去吧!”
那只手离我越来越近,蓝色光线也越来越明亮。
我握着那只手,顿时被亮光包围。
那道笑容,也被亮光覆盖。
虽然再也见不到了,但我相信这美好的一切会留存在我的心里。
已发生的事,就让他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