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实话

「抱歉廖先生，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举手示意发问。

「请问。」

「检查时候张医生不是说叫我不要放弃吗？为甚么现在的说话又好像…」还有你叫我忘记的说话也是充满希望的嘛。

「其实呢，为你做检查的张医生是香城治疗学会的老板，他说的话有其他考虑的，明白吗？」

「…」

原来如此。

「虽然治愈机会细，单就你的问题，先不看年龄，有些重要的训练是可以进行的。必须要说，如果依照着进行训练但没有任何成效，我想我也无计可施了，明白吗？」

「好的。」

为甚么说话色彩突然变得灰朦胧一片？钱之前的内容明明好好的。

「治疗这个问题，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方向︰饮食跟训练。」

内容跟刚刚没两样嘛。

「饮食呢，蛋白质多的食物尽可能多吃一点，至少要做到营养均匀。之后是训练，重点是小肌肉力量、协调能力。」

还是跟刚刚相同的内容。

「怎样做到？这两方面有部份需要器材，部份不需要。先说要特别器材的部份吧，有两种非常推荐︰握力器跟练力泥胶。」

所以说内容跟刚刚的一样？希望仍然存在？

「那两种器材都是在这里买吗？」我问。

「你可以在这里买，我们的确有卖这种器材。」

就是跟刚刚的内容一样嘛。

「但是其他地方也有卖，你到外面的医疗用品店买，会比这里便宜得多，价钱是这里的不到一半。推荐这里，这里是香城卖得最便宜的医疗用品店。」

廖先生在纸上写了一个格格不入、不像医疗用品店的名字。

「云雾里？」

干吗店名这么奇怪？这不是书店？真的有卖医疗用品吗？

「名字是很特别，据说是一个本来念文科的医生开办的。大多数私营机构把医疗看待成一种买卖，服务和器材的收费可以昂贵得要申请资助，他不想复康人士忍受市面上昂贵的医疗用品，所以自资开了几间店，你去这里买那两种器材吧。」

香城有医疗业者设身处地考虑病人面对的难题真是难能可贵，有好地方不早说？

「明白。」

「你的情况，器材只需要买那两种就好，其他都不需要特别买。」

好。

「刚刚提到训练的重点是小肌肉力量和协调能力，要做到这两个部份的训练，有三个概念需要时刻留意，相当一部份跟力量有关系。即使你是女孩子，千万不要认为︰女孩子就不用理会力量的问题，肌肉力量不足会影响到写字能力，以你的测试结果，我们认为你的肌肉发育跟同龄群组有一段明显距离，所以我才做这个建议。」

「好的。」我聚精会神听讲。

「第一是握力，这里跟整个前臂的肌肉都有关，握力器的用途也是在这里，练力泥胶也可以练握力，放在掌心用力握就可以了；用泥胶的话，要注意泥胶的强度是不是适合自己，正常成人买最高的两种强度就符合所有需要了，到刚才说的医疗用品店买，花不了多少钱，说不定你把所有器材都买了，还要比这里买一盒练力泥胶要便宜。」

说回来，这里是私营机构吧？还有为甚么要买两种器材练同一个部份？

「这两种器材用途有别，握力器的强度会高一点，你买一次，一段时间的训练后你的肌肉力量回到正常水平，我觉得就足够了，长远就不用再买；泥胶弱但可以用于不同训练，所以建议都买。」

原来如此。

「建议每天做至少一次训练，十下为一组，做四组，没事做的时候消磨时间也可以，训练成果就是一点一滴累积。握力的部份完成，接下来是指力。」

握力之后是指力。

「指力方面有两个动作是重点，第一个比较困难的是用手指尖压碎米粒，这个动作需要的力量不少，想练指力可以多做这个动作。第二个动作是用到刚刚的练力泥胶，不过这里不是用手握的方式，而是用指尖捏。跟练握力的时候一样，十下为一组，做四组。」

这是操练的部份，刚刚提到的握力器和甚么泥胶看来是必须的，还好有地方卖得便宜。说回来内容的密度很高，是记忆力的考验。

「最后是手指动作回转，这里只有一个动作，就是数手指︰由食指到尾指，各手指顺着点姆指一下，然后倒着数，不断重复。」

这些动作真的有用吗？我真想问。

「执笔对你来说有困难的话，相信日常生活有不少动作对你来说可能都有困难，例如用筷子、结钮、结鞋带，这些动作都要手指快速协调，回想一下，你能做好这些动作吗？」

「嗯…」我想了一会。「比较明显的是筷子抓得不够稳吧，小时候妈妈有跟我说手抓得不够稳，抓着筷子的手被碰一下筷子就脱手掉到地上。」

「这已经说明手部有问题呀，正常抓筷子的时候，掌心使劲，筷子不容易脱手，所以我觉得你的指肌肉力量是问题的重点之一，这点可以通过刚刚的训练内容改善情况。」

即是多训练情况就会得到改善？

「做不好的动作，可以多训练，让肌肉有记忆，这样有助改善情况。除了刚才说的那三个方向，你提到筷子拿不好，突然想到一个好训练，你找一盘波子，然后逐颗夹起运到另一个盘子，整个动作要慢慢做，太快是没意思的，这个方法不错啊。

写字方面可以买小孩子用的抄写练习簿，逐个单字、字母慢慢地抄，或者慢慢地抄书，相信有帮助的。还有测试的时候有做过一些协调动作吧？左手锤大腿同时右手前后磨擦另一大腿，再交换的动作，这类动作可以在家里练习，刚才的手指动作回转也是相同道理，都有助改善情况。治疗的过程相信会很漫长，如果想治好的话，只能不断尝试了，我能提供的建议只能到这里。」

即是为了改善肌肉记忆，多做练习，例如拿筷子、抄书、协调活动。

「以下是我的个人看法吧，说实话我没有见过成人开始治疗的案例，刚刚的训练都是我给儿童患者的建议。儿童患者我会观察他们的康复进度，部份有明显进步，速度跟字体都有改善，刚刚推荐的动作都是患者尝试过后发现有效的；再者效用因人而异，有些比较明显，有些全无效用。但是成人患者的话，直接点说，真的相当、相当困难，这是我的看法，能改善的空间很小，因为身体的可塑性和适应性比儿童低很多。」

「…」

话可能是这样没错，但是不是说得太硬了点？

「悲观点说，找方法适应，比找方法医治，更为实际。」

「…」

「适应方面，主要是避开抄写的工作，我想到几个有效的方法。刚刚提过的二会特别安排，再提醒一次，紧记要申请。中学后教育、大学，能避开抄写部份就避吧，现在科技先进，有不少方法的，古老点用录音机事后腾写、用语音转文字功能的电子产品、用笔记本型计算机作记录之用来取代抄写，都是可行的方法，工作效率可能比一般人用手抄更快。」

这可能是事实也说不定，我用计算机输入的速度的确比较快。

「还有甚么能提醒呢？」廖先生的眼睛显示他努力地翻着大脑数据库。「好像没有了，重点是刚刚的内容吧。」

其实刚刚的内容蛮多的，丰富、具体、实际，但是治疗方面的效果就要尝试后才有答案了。

「能记住吗？」廖先生见到迷茫的我，向我确定。

廖先生一直讲解，我没有怎样回话，因为太数据性了，而且内容蛮多，要想方法记住已经有点吃力。还好有我一直锻炼的短暂记忆，这时候可以应用了。

「能记住。」

「这样才是二会考生嘛，你行的。」

「…」

不要甚么也拉到二会之类的事上好不好。

「好了，今天到这里吧。」

「谢谢廖先生。」见到廖先生要把这次覆诊结束，我礼貌地表示谢意。

「不用谢了，我没有帮过多少呀。」廖先生站起来收拾办公桌面。「你可以到外面登记处了。」

「好的。」

我按指示到登记处准备付钱，我最后的储蓄，终于要离开我了，我从钱包掏出最后的钞票。

「不用付钱了。」刚走到登记处的廖先生这样跟我说，我意想不到。「刚刚没有多少治疗行为呀，只是一个劲地说，所以不用付了。」

「…」

这是甚么意思？

「杜丽程小姐。」

听到廖先生喊我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往他的脸看，跟他的视线对上了。

「如果你下次覆诊的话，下次的内容将会跟这次一模一样。」

「…」

「有需要的话，打电话来预约吧。」

「…」

「有甚么问题要问吗？」

「没…没有。」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再见。」

对话期间廖先生在登记处的登记册上填完数据，然后就转身往治疗室走，没有回头了。

「刚刚的对话是甚么意思？世界上有这种医生吗？他好歹也是医生，还要是私营机构的医生，为甚么他说的话完全违反我的认识？刚刚的话要怎样理解？」

踏上回家路的我，一直回想刚刚廖先生的每一句话，完全抓不住意思。

回到家，家里依旧空无一人。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如果我还想继续治疗的话，要去覆诊吗？廖先生说我有需要的话就去预约呀。

「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他说下次覆诊的内容会跟这次一模一样，是覆诊了也没意义的意思？」

但是廖先生听到我家里没甚么钱，最后不用我付钱就让我离开了，可以理解成支持我继续治疗吗？

「他也说过，如果跟着他的指示进行训练但仍然失败，他也想不到其他方法，这么说他已经把所有方法告诉我，要我自行尝试了事？」

但是廖先生说，正常对小童患者有个案跟进，要对康复进度观察一段时间，即是说覆诊是必要的？

「干吗每一句都好像有独立的意思，拼出来的段落充满矛盾。」我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完全想不通廖先生想对我传达的意思。

这样吧，不如把刚才对话的每一节整理一下。

「…」

好像理解到甚么。

「…」

──大多数私营机构只当医疗是一种买卖。

──为你做检查的张医生是香城治疗学会的老板，他说的话有其他考虑的。

突然想起廖先生的两席话，即是说…

…

…

…

「这…真不想接受，但刚刚的对话好像只有这个可能。」

不明所以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力感重新袭来。

覆诊，看来没有下一次了。

杜丽程，接受事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