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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第三章

花寨≪冒牌货≫  - 发布于2021-02-21 4:52:51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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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天磊啞聲道:「早上,師父像往常一樣準備去練武場指導弟子們練功,但還沒走到練武場,突然全身出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最後……最後終於血竭而亡。」他突地跪下,「還望少莊主查明家師死因,天磊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為師父報仇……」說罷伏地而泣,甚是哀慟。

「這兩天尊師可有其它異狀?」慕容則伸手將駱天磊扶起。

駱天磊暗暗運氣抗拒,想藉機試探慕容則的功力,卻發現對方根本不與他硬抗,直接鬆手,於是他因用力過猛,額頭狠狠撞到青石地上,咚的一聲好不清脆,就像在對慕容則磕了個響頭。駱天磊氣得咬牙,卻還是必恭必敬道:「昨天晚上家師突然腹瀉不止,可與他同桌吃飯的幾個弟子都好端端的,除此之外別無異狀。」

慕容則沉思不語。

駱天磊等了片刻,斜眼偷偷看慕容則,突然看到他一雙寒目盯著自己,心頭頓時一緊,心跳不自覺加速。

「駱公子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慕容則淡漠地問道。

他不會看出什麼的。駱天磊自我安慰著,待心跳平息,方道:「其實天磊心中也有所疑,只是不敢妄自論斷,這才請少莊主過來幫忙。」

「說吧。」還是那樣清冷的聲音。

駱天磊從地上爬起,打開屋門瞧了瞧,確定四下無人,才闔上門,回到慕容則身邊低聲道:「我懷疑是『慕月』。」

見慕容則臉若寒冰,絲毫看不出情緒,駱天磊只好繼續往下說:「聽說這毒十分歹毒,中毒之人頂多熬一個晚上,隔天一早必死無疑,因此名為慕月。據說,毒發之時會全身爆裂,血流不止,這跟家師的症狀非常相像,是故我才有此一猜。」

慕容則沉聲道:「駱公子見聞廣博,何須在下多言。」轉身向屋外走去。

駱天磊趕緊攔住他。「少莊主,天磊只是猜測,並不敢確定,還勞煩少莊主多加指點。」見慕容則神色不動,忙又道:「曼迦城與惠景相距不遠,家師與慕容老莊主又向來交好,此次家師遭難,還望少莊主看在兩家情誼的分上多加援手,天磊感激不盡。」

「尊師遭此劫難,慕容身為晚輩自當盡心探究原由,只是,尊師為人光明磊落,絕不像你這般吞吞吐吐,如此相待,又教在下如何盡心?」慕容則泠冷看著駱天磊。

駱天磊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心虛,調轉視線,咬牙道:「好,我就直說了,聽聞少莊主幼時曾遭奇毒,從此不能見日光,不知少莊主中的可是慕月?」

「是的。」

沒想到慕容則竟然這麼爽快,駱天磊驚異之餘,其餘問題連珠炮般問出,「駱府上上下下這麼多口人,如何才能知道其它人是否也中了慕月之毒?如若中毒,可有解毒之法?那藥方可好配製?」

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也不過是擔心自己的性命。「無藥可救。」慕容則平靜無波地說出四個字,推門而去。

剩下駱天磊目瞪口呆。他自己明明活了下來,怎麼會無藥可救?可是若要他再攔住慕容則相問……想到對方那深邃無底的眼眸,他怎麼也無法邁開步伐。

城中最好的修容師,就住在銅鑼胡同裡。

早些時候周勤循著胡同一家家看過去,見有戶人家門上的扁額龍飛鳳舞地寫著「音容宛在」,心道就是這地方了,便敲了敲門。

清脆的鈴鐺聲漸近,門咿呀一聲開了,一位少女探出頭來,眼珠滴溜溜一轉,將周勤上下打量一番,看到他腰間纏著白色布帶,便問道:「老爺子家可是有白事要料理?」

周勤狐疑地看著她。他要找的修容師的確是位女子,可眼前這個姑娘也太年輕,大概只是個丫鬟。「請問牧晚晴牧姑娘在嗎?」

「我就是啊。」她笑吟吟地回答。

周勤十分驚訝。「姑娘就是修容師?!」

「是啊,不像嗎?」

這個說話嬌滴滴的小姑娘雖然秀眸閃亮,看起來機靈得很,可修容師是要同死人打交道的呀,難保她不嚇得暈過去。周勤搖搖頭,不像,實在不像。

第3章(2)

牧晚晴笑咪咪地說:「老爺子,我牧晚晴做這行也有五年了,死囚都見過不少呢。」

好像還滿有經驗的。「可是我家主人……」周勤欲言又止,但轉念一想,既然都說她是城中最好的修容師,那就姑且信她一次吧。

周勤彬彬有禮地把牧晚晴請進了駱府。

「周老爺子,到底是誰仙去了?」

駱府裡人來人往,雖然忙亂,氣氛卻非常肅穆,她猜肯定是位大人物。

周勤深深歎口氣。「唉,就是我家主人。」

「不會吧。」牧晚晴驚歎,「我前天還在街上看到他給了一個小叫化幾枚銅板,讓他買燒餅吃,那時駱老爺子看起來身體好得很哪。」

周勤眼角半濕,哽咽道:「誰都沒想到啊,昨晚上還好好的,今早就……」

「老爺子,請節哀順變,您別太難過了,我保證把駱老爺子的容貌修得如原來一般,就像睡著了一樣。」牧晚晴拍胸脯擔保。

「那老朽在這裡先代我家老爺謝過了。」周勤長揖到地,花白的鬍子在風裡飄啊飄,看得牧晚晴心頭一慌,趕緊把他扶起。

一路走到靈堂前,正要進去,卻被守衛攔住了。「周管家,公子吩咐,慕容少莊主未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周勤點點頭,看看天色已暗,一臉抱歉地對牧晚晴道:「現在暫時不方便修容,還請姑娘在邊上花廳稍坐片刻,晚間應該就可以了。」又喊來一個丫鬟,「小玉,小心照顧這位姑娘。」

「是。」丫鬟小玉提起牧晚晴隨身的小提籃,就往花廳走去。

「老爺子,您是管家,一定很多事等著您打理,就不勞您費心了。」牧晚晴朝周勤欠了身,隨即提起裙擺追趕小玉。「哎,你慢點,那個籃子不能晃那麼厲害……」

一等拿回提籃便慌忙打開,見裡面的瓶瓶罐罐都好端端的,沒灑也沒漏,牧晚晴才鬆了口氣。

小玉好奇地湊近,「牧姑娘,聽說你修容絕技天下無雙,就是用這些東西修的?」

「哎呀,什麼天下無雙,不過就是在人身上修修畫畫,把他們打理得好看一點而已。就像有哪個女孩子不會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的?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人人都可以做的。」

「不過……畢竟遇上的是死人,萬一死相再難看一點……這真的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小玉摸摸心口,光是想,她的心就嚇得怦怦跳。

牧晚晴滿不在乎地一揮手。「想我牧晚晴什麼樣的死人沒見過……」看到小玉發白的臉色,趕緊打住。確實,見到一個又一個人死去的人,也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有的經驗,既然她害怕,那就換個話題好了。「小玉,剛才門口那個侍衛說的『公子』,指的是不是駱天磊?」

「是的。」

「他好像只是個養子吧?」聽說他本是駱九鶴最得意的徒弟,被收為養子沒幾年。

「可是公子在駱府的地位只在老爺之下呢。」小玉認真地說。

「駱老爺子不是還有個女兒?」

「話雖如此,但是老爺十分信任少爺,就連大小姐也得讓他幾分,而且,將來只要大小姐嫁給少爺,那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都說駱天秀是曼迦城的第一美人,駱天磊哪配得上她。」

小玉突然漲紅臉,爭辯道:「少爺也不差啊,長得好看,對人又和藹,功夫也很厲害。」

「那是你果然沒見過更好的。」牧晚晴不屑地搖頭,「我曾經遠遠地見過駱天磊一面,眼睛小、鼻子短、嘴唇薄,一看就是個寡情之人。」

嗚,少爺的丹鳳眼、挺鼻樑在外人眼裡竟是這樣的?「那、那個比少爺還出色的人是誰?」

「很多啦,武林各大世家的公子哥兒,個個都比駱天磊強,不過——」牧晚晴嘴角上翹,兩頰泛出甜蜜的梨渦,「要說最好最好的那一個,還得數慕容山莊的慕容則。」

「哈哈,四師兄,這見也有咱們大師兄的仰慕者啊。」

聽門口響起戲謔的笑聲,牧晚晴一楞,回頭看去,兩個青衫男子正走進屋來。

一個年長老成一點的推推那個正哈哈大笑的,小聲道:「五師弟,不要讓人家笑話。」隨即轉頭對牧晚晴抱拳道:「在下程釗,這是我五師弟蘇劍。」

牧晚晴無所謂地笑笑,也抱拳道:「牧晚晴。」

則、釗、劍,大師兄、四師兄、五師弟。她在心裡迅速盤算一下後,不由得問程釗,「你是慕容則的師弟?你年紀要比他大很多吧,這一位倒是挺像小師弟的。」她看看蘇劍,眉目清秀,斷定他還未滿二十。

「姑娘有所不知,我們慕容家弟子排行,不分年齡大小,只看入門先後。少莊主自然是大師兄了。」見她看著自己那俏生生的樣子,蘇劍微微臉紅起來。

「原來你們一直說的少莊主,就是慕容則啊。」牧晚晴上下一歸納,得出一個重要的結論。

程釗蘇劍師兄弟對望一眼,都是萬分震驚。慕容山莊既是江湖第一莊,江湖中人沒有哪個不知道現任莊主是誰,所以每每提及大師兄,總是要敬他一聲少莊主,這姑娘卻不識身份,還一口一個慕容則,真是大膽又無知。

程釗臉上不露一絲神色,只一雙鷹眼探究地觀察著牧晚晴。「牧姑娘好像與少莊主認識?」

「咳咳,都是聽說、聽說而已。」牧晚晴趕忙垂下眼睛。

「不知姑娘此來,所為何事?」

「哦,我是來幫駱老爺子修容的,我都在這兒等很久了。」牧晚晴不耐煩地皺皺眉,「對了,你們見過老爺子沒有?聽說滿慘的,情況到底怎樣?」

蘇劍沮喪地說:「不知道,他們只讓大師兄一個人進去看。」

「江湖中人,少一點好奇心為好。」程釗沉聲道,眼角卻不放過牧晚晴的一舉一動。

「他、他也來了?!」牧晚晴臉色突然刷白,提起箱子就往外走,「小玉,你跟周老爺子說一聲,這生意我不做了,抱歉。」

程釗身形一晃,攔在牧晚晴前面。「牧姑娘,怎麼這麼急著走?」

「呃,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不便留下。」剛踏了一步,程釗身子微動,依舊擋住了她的去路。

「莫非是牧姑娘害怕見到我們大師兄?」程釗疑聲問道。

「沒有沒有,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怎可能怕。」牧晚晴左跨一步,想從程釗身側溜過,不想他手一伸,纖弱的手腕就被牢牢地握住,腰側銀鈴叮噹亂響。

不顧她的提箱砸在地上,東西灑了一地,程釗手上用勁,凝神逼視牧晚晴。

「說清楚,你到底是誰?」

手腕彷彿被鐵夾鉗住,火燒般的痛。牧晚晴一怒,劈頭喝道:「你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你一個大男人對弱女子動手動腳,不覺害躁嗎?」瞥到屋外廊上老管家周勤正匆匆趕來,更是大聲呼喊,「救命啊,殺人啦!」

周勤花白的鬍子一抖,人立刻閃到花廳。「程公子,有話好說,請先放手。」

程釗眼中厲色不滅,正要開口,屋外突然傳來清冷的聲音——

「四師弟,放開她。」

他趕緊鬆手任她跑開,垂袖恭謹道:「大師兄。」

周勤連忙解釋,「這位姑娘是府裡請來的修容師,可能和程公子之間有所誤會,由於牧姑娘並非江湖中人,倘有應對不到之處,還請少莊主和兩位公子海涵。」

「修容師……」慕容則蹲下身,將地上灑落的小瓶小罐一一撿起放好,「這行當也有女子為之?」

「周管家確定沒有請錯人?」駱天磊跟了進來,閒閒地插話。

周勤抹抹汗。「牧晚晴姑娘是曼迦城中最好的修容師,已有了五年經驗,就連死囚都見過好幾個。」請她的時候就不放心,現在果然出事了,這下只好用她自己的話來擋了。

「真是經驗豐富啊,牧、姑、娘。」慕容則冷哼一聲,持起收拾好的提籃,一步步走向躲藏在角落暗影處的牧晚晴。

程釗和蘇劍同時打了個冷戰。大師兄的聲音聽起來靜然無波,熟悉他的人卻能感受到裡面隱含著極大怒氣,這丫頭果真得罪過大師兄……那可慘了,蘇劍不禁暗暗為她捏了把冷汗。

牧晚晴顯然也聽出慕容則的怒意,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認錯人了。」相準他身邊的空檔,拔腿想逃。

慕容則將手中的提籃在桌几上重重一頓,斥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石膽、銀朱、粉霜,有毒的石粉你也敢胡亂用?死人中毒也就罷了,你就不怕自己也沾上?」

就知道就知道,每次都這樣,他以為自己是長輩啊?訓起人來這麼凶。

縱然心虛,也要死撐到底。牧晚晴烏溜溜的眼珠轉到眼角,瞄他一眼。「這些石粉不僅顏色鮮艷,更重要的是統統都可以入藥,沾到一點也沒什麼要緊,你這個外行人是不會懂的。」哼,脖子一梗、腦袋一偏,不看他青筋暴起的樣子。

這姑娘居然能輕易影響慕容則的情緒,駱天磊不由得好奇心起,過來打圓場,「原來牧姑娘和慕容山莊大有淵源,少莊主可否為我們引見引見?」

慕容則咬牙道:「她是……」

「姊姊!」牧晚晴搶著說道。

一干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非常。眾所周知,慕容則有個大他兩歲的姊姊慕容輕宛,但自幼體弱多病,更因中毒早早便去了。

莫非白日見鬼?

慕容則臉色鐵青,話音比寒冰還要冷上幾分。「家母族中表姊。」

是了,難怪姓牧,原來是牧菁菁娘家的親戚。眾人恍然大悟。

竟然說她是表姊?她和他的關係就這麼疏遠?牧晚晴大為不滿,但在他凌厲眼神的壓制下,再不敢胡言亂語。

「我去幹活了,你們不要跟來。」快步走出花廳。

慕容則第一個跟了上去。

接下來,駱天磊、周勤、程釗、蘇劍,就連丫鬢小玉也都一一跟上。

各人心中想法不一,有的在揣測慕容則與牧晚晴之間的關係,進而推測可能的事態發展,有的在想怎麼利用牧晚晴在慕容則心中的份量來辦一些事。丫鬟小玉想的則是——

果然跟慕容少莊主一比,少爺真的遜色太多了。

第4章(1)

本來,牧晚晴幹活的規矩是不許有人在身邊,這也是為了修容秘技不讓人偷學去,現在可好,一二三四五六,以慕容則為首,花廳裡的六個人齊刷刷地圍在身邊,一個都趕不走。

他們就不怕打擾駱老爺子安眠嗎?牧晚晴哀怨地望望眾人,但沒一個有主動離開的意思,只好挑最好下手的開刀。「小玉,你不害怕?」

「小玉一定要照顧好牧姑娘,這是小玉的職責。」聲音抖抖的,明顯怕得很,卻賴著不走。

再看看慕容則,他瞳眸幽深,神色淡漠,看不出在想什麼,但是他站在那兒的架式,無言地透露出訊息——要我走,絕不可能。

哎,算了,就算這幾個人學到了手藝,也不怕他們搶自己生意,況且,自己這生意十有八九是做不下去了。牧晚晴認命地打開提籃。

剛掃了一眼駱九鶴的屍身,她像見到鬼一樣,突然跳開一丈遠,指著棺內,向著慕容則說:「他、他……他……」駱九鶴分明是中了慕月而死,等了這麼多年,終於讓她見到了!她激動地上下排牙齒直打架,說不完一句話。

駱天磊疑心頓起。「牧姑娘識得家師的死因?」

慕容則微微頷首,柔和地注視著牧晚晴。

他的意思是不讓自己說出真相吧。牧晚晴心思轉得快,立刻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說:「什麼啊,駱公子我跟你說,我牧晚晴見過的死人不計其數,卻是第一次見到駱老爺子這樣的,這麼多傷口,雖然小,修起來可是和大傷口一樣麻煩,這不知得修到什麼時候啊!我修十個死人都沒有駱老爺子一個這麼麻煩。」她重重地歎氣,擺出不願意接活的神情。

難道是死人自己想這樣的?駱天磊心裡火大,又不好發作,只好賠笑道:「無論如何麻煩牧姑娘了,工錢方面……」

「喂,你當我是為了錢才幹這個的?」其實,一開始還真是為了錢。

「江南牧家富甲一方,自是不在乎這點小錢,駱府自有計較,絕不會忘記姑娘的恩德。」駱天磊笑得臉都要抽筋了。他平時在駱家作威作福慣了,如今居然要對一個小丫頭賠小心……這仇——他一定牢記心頭。

「唔,馬馬虎虎。」

不再多言,牧晚晴動手幹活,一邊修描駱九鶴臉上的傷口,一邊回味慕容則剛才的神情。

不容易啊,他那張千年殭屍臉居然也能有那麼溫柔的神態,這究竟是天賦使然,還是在家對著銅鏡練習很久的結果?再或者,他慣常對某人就是這樣的?嗯,一定要好好問清楚才行。

慕月造成的傷口實在驚人,她花了三個多時辰才把駱九鶴全身修補完整。手可真酸啊,牧晚晴邊嘀咕邊揉手指時,門被輕輕打開了。

慕容則端了一盆水進來,放在桌上,拉過她的手浸入水中,輕輕揉搓。

那水不冷不熱剛剛好。牧晚晴驚異地抬頭看他,「小則,幾年不見,你倒是變得很會哄女孩子嘛。」

慕容則放鬆的面部線條頓時僵硬起來。「我還沒有問你,這五年在外面做什麼不好,怎麼去做了修容師?」語氣硬邦邦。

「生活不易呀,能養活自己就不錯啦,哪還能挑挑揀揀。」

慕容則不語,繼續幫她揉手指,用力揉。

牧晚晴終於忍不住痛叫起來,「你少用點力啦!」

「你若是知道痛,就不會五年都不回家。」繼續揉。

「其實曼迦城離惠景那麼近,我倒不是沒想過回家,不過生意太好,走不開。哎喲——」

慕容則黑眸微瞇。「你不是最怕死人?」

「哎呀,死人有什麼了不起,我牧晚晴什麼樣的死人沒見過……」豪氣的話語被手上的壓痛給拍斷,她再不敢亂說,輕聲確認真地道:「那個……人死燈滅,如果能夠漂漂亮亮地進棺材,他們地下有知也會高興一點吧,起碼家裡人日後想起來,都是他們最好的樣子。」

「傻瓜,就算沒有修容,家人也不會忘記他們最好的樣子的。」

「好像是呢。」牧晚晴歪著腦袋想了想,表示贊同。

慕容則輕輕笑了。「五年不見,你竟然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那麼笨。」

「定住!」牧晚晴大喝一聲,也不顧水滴滴答答濕了一身,伸手描他的眉眼輪廓,「小則啊,不要老是板著臉,你看看,眉眼笑開了多好。」她軟軟地說著,梨渦忽隱忽現。

一顆水珠躺在他睫毛上,眼一眨,啪嗒掉下來,那一瞬間,他的眼又清又亮,害得她的心也跟著快了一拍。

今晚初見他時,她都不敢認了,那個瘦瘦小小的慕容則,竟然長高了這麼多,氣度沉穩端重,還真有莊主的風範。不過,他倒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這令她很滿意。

慕容則整張臉都被搞得濕漉漉的,卻不在意。「你做修容師,是想查慕月的事?」

「是啊,小則還是那麼犀利呢。」牧晚晴抓過他的左手,摩挲掌心的紅痣,「曼迦城是個大地方,商客雲集,又有駱家、金沙幫、揚威鏢局等眾多武林幫派,慕月有可能出現,而直接查驗死人是最方便的。還好,五年過去,總算被我等到月盟出手,也不算白費功夫。」

她越得意,慕容則的臉色就越陰沉。「這本不是你該做的。下面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休想!」不管慕容則眼眸霎時黑沉,牧晚晴挑釁地瞪著他。總是這樣,每次有什麼決定,從來不考慮她的意見,甚至連解釋都懶得多說幾句,憑什麼啊!「要放手,我五年前就放手了,你以為真能管住我?」

「是啊,你向來任性妄為得很,爹娘都管不住。」慕容則極力隱忍住怒氣,向來靜和的嗓音卻不復平穩,「十年中你就只回家一次,住了六晚,難道慕容山莊在你心裡一點都不值得留戀?」

牧晚晴眨眨眼,用力眨回要掉出的淚。「你明明知道不是的……」

「可是你離家出走五年內,一封家書都沒有!慕容輕宛,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慕容則低吼,死死盯住她。

「小則,你這個眼神……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嘛。」牧晚晴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

閉眼,深吸口氣,他張開眼拉過牧晚晴緊擁在懷裡,啞聲道:「終於找到你了,你再也別想逃開,再也不能。」

他那麼用力,她只得緊緊貼在他胸口,聽他的心跳,咚咚咚,又急又快,這心跳好像是為自己而跳呢。牧晚晴躲在他懷裡,忽然笑得眼彎彎,嬌嬌軟軟地說:「好嘛,我再也不這樣啦。」

慢慢鬆開她,慕容則專注地看她的眼睛。「你保證?」

牧晚晴舉起右手發誓,「我發誓,如果我牧晚晴再離家出走,就從屋頂上摔下來。」

「如果你再摔一次,沒摔死也會變成徹底的白癡。」慕容則研究了她的表情許久,終於得出結論。

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牧晚晴忍不住大笑起來。「小則啊,你這個笑話實在太冷了……不過,我能夠聽到少莊主開玩笑,咳咳,真是榮幸之至啊。」

「現在我覺得,你十一歲那次摔下屋頂後,就已經變成白癡了。」

「你現在才知道,哈哈哈——」牧晚晴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腰側的銀鈴也一齊叮噹作響。

慕容則寵溺地看著她,慢慢地,也揚起了嘴角。「我已經飛鴿傳書給爹娘,告訴他們找到你的好消息,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回家了。」

「啊,真的?太好了。不過……他們是不是很生氣啊?會不會打我一頓?」牧晚晴的喜悅轉而被擔憂替代。

「生氣是肯定的,可更多的還是高興吧。」就像他的心情一樣。「這幾年爹娘走遍天下,不光是為了查訪慕月,更是為了尋你,現在終於找到你了,他們肯定會開心的。」

「啊,你們在一直找我?」牧晚晴心裡突然有點小愧疚。

「當然,只不過知道你的存在的人不能太多,所以只有少數幾個人在暗中查找。前兩天有人回報說,你沒有在鹿契出現過。」

第4章(2)

牧晚晴心中的小愧疚變成了大愧疚。鹿契,那是在西邊的一個遙遠小國,行商之人都不大去那裡。她不禁感動得淚漣漣。「小則,還是你和爹娘最疼我了。」

慕容則「那當然如此」的表情還沒有擺好,牧晚晴變臉比翻書還快,她突然惡狠狠地吼道:「既然這麼疼我,那你當年為什麼不娶我?」

「天都快亮了,你趕緊休息吧,我回房了。」慕容則淡淡說著,不動聲色地鬆開她,轉身離開。

牧晚晴氣鼓鼓地瞪他的背影。普通聊天而已,何必躲這麼快。不甘心地跟上。

「我的房間就在你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