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纳纳小说网
白昼
黄昏
黑夜

第一章 - 第一章

花寨≪宝贝别走≫  - 发布于2021-02-21 6:58:04pm

Not Specified


-序-

写作的缘起

每人生活周遭都有不同的故事,每收到同窗、朋友寄来的红色炸弹,大家七嘴八舌最感兴趣的莫过新郎和新娘追、赶、跑、跳、碰的爱情经过,有甘有苦,有一帆风顺有挫折横生,有人爱情长跑八年,有的认识三个月就闪电结婚,这些枝节变数都暂时在婚礼上尘埃落定,新娘嫁得如意郎君的娇羞,新郎抱得美人归的志得意满,我们这些亲朋好友也乘机乐得补一补,顺便沾沾喜气。

但HappyEnding并非永远定格在那美好的一天,时间继续往前推,生活还得照常过,少了玫瑰色彩,多了柴米油盐,不同家庭长成的男女,当然有不同的生活习惯、价值观,调适得当的仍甜甜蜜蜜,也有的小夫妻俩谈话内容千篇一律就是互相指责、嗟叹、抱怨。

听过琐琐碎碎的八卦情事,自己的心情也会随他们倾诉的爱憎离苦起起落落,本着劝合不劝离,安慰的话就打转在你(你)假使、或者、如果这般那般明天是不是会更好,互相宽容,互相沟通,别逞一时之气的老生常谈。

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发生,感情是美好的,真爱是难求的,于是动念将这些假使、或者、如果的感慨化诸文字,加上天马行空的幻想,于焉产生这一本小说。

刚开始摸索得很沮丧,角色常顾此失彼,或是无法确切以文字形容出想表达的悲欢喜乐,总之有学习就有进步,继续努力吧!

黄蓉连声喷嚏打个不停,两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暗骂那个王八蛋害得她「旧疾复发」,全身鸡皮疙瘩,只能拚命抽面纸,鼻水、眼泪擦得她手忙脚乱。

“黄蓉,你没事吧!”小贾惊讶地看她,一边忙不迭地供给面纸。

白痴!她的样子像没事吗?黄蓉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办公室里面的主编陈重贤听到外面的骚动,忙探出头来问:“怎么回事?”

小贾捧着一大束香水百合转过身来,看着主编,一副无辜的表情,他惶惑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才回来不到十分钟,黄蓉就这个样子了。”

陈重贤一看见花,就知道原委地急忙走过去,喊道:“小贾,快把花拿开。”方才小贾挡着黄蓉,她才没注意到。

小贾莫名其妙将花拿到隔壁的会议室。这么一大束花多贵啊!丢了可惜,晚上下班可以拿回去再送给房东的女儿。

小贾回到办公室,见主编拧着湿毛巾帮黄蓉冷敷,而黄蓉已经好多了,只是眼睛和鼻子还红通通的。

“陈姊,怎么回事?”不会是自己今天出门时,古龙水喷太多了吧!他想。

不待陈重贤答话,黄蓉已经先开口问:“你没事买花做什么?嫌钱多啊,还躲在我背后害我!”力气恢复后,她马上埋怨小贾。

陈重贤见小贾不明所以,就点明他说:“她对花过敏,尤其你又捧着一大束,刺激更大。”

“不会吧!不是听说只有欧美人士才会有花粉热吗?”小贾讶异地问,见她们两人的脸色也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台湾气候潮湿,空气又糟,有鼻喉过敏的大有人在,所以他又解释说:“刚才劝募的会场有人送花,我觉得丢掉实在浪费,就想拿回来办公室插,见黄蓉低头认真的样子,才一时好玩躲在她背后想吓她。”

黄蓉的座位是背着门的,又常「云游四海」,难怪小贾回来她没注意到,倒是她的鼻子先发出警报。

陈重贤好笑地骂了句,“无聊。”

其实陈重贤一直很疑惑,她和黄蓉在大专是同一个社团,黄蓉都喊她学姊,两人无话不谈,但她却一直不知道黄蓉对花过敏,而且以前常有人站岗送黄蓉花,也不见她有什么异常。

黄蓉是个孤儿,从小就在不同的远亲、近邻家中寄宿,所受的白眼冷面,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是认识她后,陈重贤就见识到她的坚强乐观,别人好梦方酣时,她是一个家教一个家教的兼,肯德基、麦当劳速食店的工读生群里,也一定有她。陈重贤对她是又心疼又佩服,看不惯她如此拚命又省吃俭用不顾身体,但阻止她也只见她焕发出神秘的表情回答,“因为我有个梦想需要实现。”

毕了业,黄蓉工作了一年后,通知陈重贤她要到法国寻梦,陈重贤这才恍然大悟,黄蓉是学服装设计的,到法国留学自然是最大的梦想,只要是名闻遐尔的名牌,如香奈儿、YSL,都是上流社会雕饰身分的珍宝。早期为「罗马假期」一剧女主角奥黛丽赫本设计剧服的Givenchy,也崇尚传统的法国风,法国无异是服装界的龙头,引领世界潮流——而这些当然是黄蓉三不五时在她耳朵边告诉她的,想不记住都不行。

看见黄蓉这么兴奋,她也替好友高兴,以黄蓉的才气,一趟法国之行回来,定能有所斩获,说不定还能声名大噪呢!

结果一年不到,狼狈的黄蓉跑来求自己收容她。正确来说,黄蓉对花过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于是陈重贤向她求证。

“对啊!那里的花草太毒了,害得我现在还有后遗症。”黄蓉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

小贾歉意万分地说:“黄蓉,对不起。”一面还正经八百地行九十度鞠躬大礼。

“没关系啦!你才刚来不久,当然不知道,不知者无罪。”黄蓉也觉方才自己口气太冲。自己的坏毛病,已经增加周遭的人许多不便,同仁知道她的怪癖,都主动将办公室里的花篮花圈搬到户外,只留下几株万年青。

“那你怎么出门?到处都有花店,社里也常办些酒会,一定会有花圈、花篮的,你不惨极了?”小贾见黄蓉不怪罪才释怀,脑子一转又怀疑地问。

“我戴防毒面罩啊!”黄蓉开玩笑地说。

黄蓉和陈重贤两人见小贾信以为真的呆样,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

见状,小贾方知被骗,也咧嘴一笑。

“其实没这么惨,我会预先吃药,别太靠近就可以了。可是我对种在土里的花又不会发作,够畸形吧!所以不是花粉的缘故,你不用担心啦,只要下次你别再捧着花束靠近我就行了。”黄蓉巨细靡遗地解释清楚。

记得陈重贤刚开始发现她对花过敏时,还不信邪的每日一束花摆在她床头,说是以毒攻毒,直到黄蓉三天两头被这搞得头重脚轻,两眼茫茫地濒临发疯时,陈重贤才放弃,接着又紧张兮兮地买一些别人告知的偏方,带她四处求医,但归结都说是黄蓉自己心理作用,只要能打开心结就可不药而愈。

后来黄蓉受不了了,坚决不就,嘀咕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得了什么不可救药的绝症,或什么神经病的。”

陈重贤这才作罢,虽然一开始还是会旧习难改,可是一起工作、同居了将近五年,见她没什么大碍,也就放心了。

黄蓉常内疚地想,要是陈重贤知道,有个偶发事件促使她过敏发作,不气得骂她神经病才怪!

记得有一次她走在街上,碰到沿街兜售花的阿婆向她招呼,“发啊!小姐买发啊!”看着阿婆热切地将花束拿到她面前叫卖着,她不期然又想到在法国那个笑咪咪捧着花送她的人,「发」、「法」,「法」、「发」,瞪着眼前的玫瑰花,这两个字像陀螺似的在脑海里转了又转,她又开始全身冒出鸡皮疙瘩,鼻子痒痒地打出喷嚏,接着就开始她每试必灵的过敏生涯。

她也知道自己实在是太离谱了,不但不用法国货,就连「法国」这个字若能用其他字代替,就一定不会多写,偏执得太过分了。

周围的同事、朋友了解她的毛病后,就小心的帮她注意,所以五年下来,发病的次数愈来愈少,近半年来连一次也没有发作,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没想到在小贾一试之下,就推翻她自我安慰的假设——她已经摆脱那个人的阴影了。都已经五年了,难道他对自己的影响还无法抹灭?

******

陈重贤将黄蓉叫进自己的小办公室里,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黄蓉一走进去,看到一如往昔散乱的桌面就莞尔一笑,可是她是不会动手收拾的。大致上她很多地方和陈重贤很类似,一样乐观、不爱整洁,难怪她们两人能住在一起五年之久,「臭味」相投嘛!

不过她没有学姊陈重贤的干练以及对工作的热爱。她一向都丢三落四,只有以前学服装设计时狂热十足,但现在为了抛开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她转行到完全不相干的杂志社,帮陈重贤打理些行政、企画的工作。

这家「寻梦园」杂志社,是陈重贤的父亲陈冠德所创办的,他是个老好人,创办杂志的目的是增加「儿童之家」的经费。

陈冠德本身是个孤儿,出社会后稍有成就,即弃商买下一块山坡地,成立「儿童之家」,收容弃婴或遭父母施暴无处可去的儿童。早期他靠积蓄及商界好友的赞助,「儿童之家」犹有余力帮助其他的慈善团体。

然而随着昔日好友退休,企业改朝换代,这些接班的第二代,或因经济不景气,或因亟欲抛弃老旧包袱,纷纷取消或删减公司的赞助预算,再加上「儿童之家」的小孩日益增多,如此便渐渐有入不敷出之虞。

陈冠德深谙商场上的游戏规则,于是将女儿陈重贤召回,创立寻梦园杂志社,以软性诉求的方向,让社会大众多认识「儿童之家」的存在,除增加广告费收益外,还有少数的读者捐献,而最主要的是帮企业团体、工商行号策画一些公益活动,在杂志上表彰他们的形象,如此互蒙其利,「儿童之家」获得赞助,企业获得热心公益的形象,当然还可以减免税捐。

黄蓉看陈重贤迟迟不开口,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心思一转,高兴地大叫,“学姊,不会是你和王大哥决定要结婚了吧!”她激动地拉着陈重贤的手,义气地拍拍胸脯说:“你放心,你尽管去结婚、度蜜月,社里面的事有我在。”

她口中的王大哥王平洋,和陈重贤已经相恋了六年,却一直没听说他们有结婚的打算。

陈重贤想到王平洋,心中黯然,强振精神拍开黄蓉的手,白她一眼说:“你想哪儿去了,捕风捉影!”

“我哪有,你平常都有话直说,只有和王大哥有关时,才会像刚才一样,欲语还休。”

“八字还没一撇呢!”陈重贤若有所思地苦笑道。

“都六年了还没一撇,你少骗人了。”黄蓉摆明不信。谁都看得出来学姊和王大哥爱情长跑多年,两人感情一直呈稳定成长。

而她是最清楚他们恋爱史的人,原因无他,除了她和陈重贤住在一起外,还有她也常同他们外出看电影、听音乐会。并不是她不识趣,喜欢当最亮的飞利浦,一开始她刚和陈重贤同住时,王平洋和陈重贤不放心留她独自一人,于是就变成约会时三人行,后来她坚拒再当电灯泡,才较少参加他们的活动。

“别提这些了,我是有事想请你帮忙。”陈重贤重新恢复情绪,坐回办公桌后面,从紊乱的桌面上迅速翻出个档案夹出来,她的东西乱虽乱,可是乱中有序。

“哇!恭喜你!今天的速度又快了十秒。”黄蓉看着手上的手表笑谑道。

“好了啦!你皮痒啊,你听过「拉寇儿」吗?”陈重贤望着她笑闹的神情,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没有!”黄蓉想了一会儿,“你为什么问?是吃的还是用的?”

“「拉寇儿」是近四年来台湾窜起的服装品牌,以色彩亮丽、设计大胆的特色吸引女性的目光,现在许多辣妹对这牌子都趋之若骛。”陈重贤很小心地看着黄蓉的反应。

黄蓉眼神罩上一层黑影,见陈重贤关注的眼光才勉强一笑,故作开朗地说:“哦!太久没接触,都脱节了。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如何?”陈重贤不让她打马虎眼,以前黄蓉一向对服装设计充满狂热,但去了一趟法国回来,马上转行不说,所有和服装相关的报导看也不看,对她在法国的情形更是绝口不提,所以这次若不是没办法可想,自己实在不愿意触及她的隐痛。

“学姊想改变造形啊?”黄蓉笑一笑,又说:“我没事,你别用那种怀疑的眼光看我行不行。”

陈重贤暗叹口气,放弃深究,总有一天黄蓉自己会愿意说出来的。

“「拉寇儿」今年想要回馈社会,除了每年固定金额赞助外,还提供这个慈善机关内成员的服装。”所以「儿童之家」必须卯足全力争取。

“那很好啊,现在「儿童之家」的小朋友愈来愈多,陈爸努力开源节流都还捉襟见肘,现在问题全解决了。”黄蓉兴奋地说,整个黑眸闪亮起来。

“这么简单就好!问题是「拉寇儿」还没决定选哪一家,他们公司要先审查几家的实际状况,并要每一家拟定一份企画书,打算怎么运用那笔赞助金,再呈送他们的总公司裁定。”陈重贤颓丧地说。

“哇!真像过五关斩六将。你是要我准备资料,研拟企画书?”见陈重贤点头,她才又说:“小事一件,你干么那么慎重地请我帮忙,交代一声就好了!”

基本上,黄蓉认为,不管「拉寇儿」赞助哪一家,对那家慈善机关都是一场及时雨,做慈善事业,钱是永远不嫌多,而且都是社会受益。

但是「儿童之家」是陈冠德一辈子的心血,现在「儿童之家」的财务状况吃紧,就算寻梦园杂志社的职员少领些薪水,也改善不了问题,惟有努力争取「拉寇儿」的赞助了!

“不只这些,我们要利用机会和「拉寇儿」的决策人员多接触,在我们杂志上刊登系列专访,秀美因为结婚离职了,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其他人都已经有好几个专题在策画,小贾又是个新手,而我也分不开身,只有你负责我才放心,而且你对服装多少有点了解,做起来更会事半功倍。”陈重贤把计画都想好了,就差黄蓉点头。

“都这么急迫了,我当然义不容辞。”黄蓉纵有千般不愿,在这节骨眼怎么可以退缩?从法国回来时,她的心原已经死了,若不是陈家父女的照顾,她哪能开开心心的又活过来。

陈重贤松口气说:“这档案夹里有几个你可以联络的人名,你先跟他们约个时间。”她停了会又问:“你真的可以吗?如果勉强,我再另外想办法自己做。”陈重贤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别婆婆妈妈了,我会完成的。”黄蓉接过档案夹,感动于陈重贤的关心,她再怎么样也要克服困难。

何况只是和几个服装设计师及「拉寇儿」的总经理聊聊,写几篇报导罢了。黄蓉沉吟地看着档案里的人名、职称资料,蓦地,她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拉寇儿」的总经理名字像外国人?”黄蓉从门口转回来,急急地问。

“嗯……因为「拉寇儿」的总公司在国外。”陈重贤吞吞吐吐地说。

“哪个国家?”黄蓉见她似有异状,起疑地问。

陈重贤犹豫不说,只是耸耸肩。

“你不说,我访问时还不是会知道。”黄蓉催促道,不希望有什么她无法预料的事。

“法国。”陈重贤走到黄蓉身边,怕她有什么万一,“你没事吧?”

黄蓉看着陈重贤一副戒慎恐惧的样子,仿彿自己如果随时昏倒,她会扑上来接住的架式。

“我没这么脆弱,我不喜欢法国,不代表访问个法国人就会晕倒。”黄蓉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拉寇儿」的总公司是哪家?”大话虽说了,还是再问一下比较保险。

“还没听「拉寇儿」内部人员说过,好像他们想先靠自己的设计打响「拉寇儿」这个牌子,不要因为法国总公司的招牌而沾光,可见是很有名的财团公司。”陈重贤将所知的说出来,她也知道黄蓉一定在担心什么。是怕碰到某人?还是某家公司?

“这么神秘!这位马汀总经理一定不简单。”黄蓉有点好奇起来。

“听说还长得不错,你可别见了发「花痴」。”陈重贤见黄蓉真的不介意,也放松心情打趣道,另外也暗示她别因为讨厌法国人,就先存偏见。

黄蓉了解地眨眨眼,“我出门前会记得吃药的。”

******

黄蓉趁着勇气尚在,先约了「拉寇儿」的马汀总经理。现在她便是坐在「拉寇儿」的会议室里等。

难怪「拉寇儿」是最近的潮流话题,从她一进门起,便见「拉寇儿」每个工作人员都充满活力地叫着吼着,尤其是设计师对着裁缝师大吼的姿态,整个公司给人的感觉就是朝气十足。

她静静品味这久违的气氛。

好久了!在学校跟着老师参加大大小小的服装设计展及统筹毕业展,那种工作的热情,就像是血液在身体内窜流般,令人振奋。

她闭眼陶醉地聆听周遭传来的工作声,就连有人开门进来也不知道。

“黄小姐吗?”马汀着迷地看着眼前动人的东方女子似乎很陶醉地坐在椅子上。

黄蓉听有男子以英语在打招呼,急忙睁眼站起来,为方才自己的模样发窘,也顺便轻抚双臂上不由自主泛起的鸡皮疙瘩。

“马汀先生,你好,我是寻梦园杂志社的黄蓉。”黄蓉递了张名片,有条不紊地也用英文回答。

“你好,请坐。我们公司的椅子有这么舒服吗?让你这么陶醉。”马汀打趣道,将黄蓉的名片放入口袋。

黄蓉困窘地笑笑。“椅子满符合人体功学的。访问可以开始了吗?”她礼貌性地询问,打开手上的笔记本。

“请说。”马汀回答。

“「拉寇儿」刚开始进入台湾市场时,为什么选择走现今的风格特色,难道不怕这里的消费者无法接受吗?你们对自己的产品在市场上的定位为何?”黄蓉自从那天接下此项任务后,就对「拉寇儿」做了些功课,大致了解他们的风格。

马汀点点头聆听着,“事实上我们做了很详细的市场调查,发现这里的消费者虽然有些保守,但韧性很强,对外来风的接受度也很高。况且现在台湾服装界各种品牌林立,要树立起强烈、抢眼的个人风格才能攻占市场,所以我从消费力及接受力最强的青少年消费层抢滩。”马汀口沫横飞地侃侃而谈,碰到说不顺口的英文单字时,就穿插着一些法文。

黄蓉了解地点点头,手上忙个不停,记下马汀的一字一语,又继续发问下去,而马汀仍是法文、英文掺杂着讲,因为有些话,实在是用母语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思。

今天黄蓉只和马汀预约了半个钟头的时间,三十分钟一到,马汀开口说:“很抱歉,和你谈得很愉快,可惜我马上有个会议要主持。如果你还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再约时间,就算没问题找我吃饭也可以。”马汀不失法国人风流多情的本色,见到漂亮的黄蓉,就见猎心喜。

马汀绅士风度的等黄蓉站起来后,将椅子往后拉开。

黄蓉对马汀的邀约,不觉得是被冒犯,反而觉得和他相谈甚欢,马汀有着欧美人深俊的轮廓,如阿波罗般的俊美,充满阳光。

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黄蓉只是淡淡一笑,有礼的不予以回答,并感谢马汀的拨空接受访问。

******

马汀主持完会议后,看看时间,便拨个熟悉的国际电话号码,准备向总公司报告台湾公司的营运状况。

电话接通后,马汀条理分明地向对方报告,说完公事,转而聊些私事。

“欧克斯,这次的赞助对象正在了解中,我会挑出最迫切需要的慈善机关,现在「拉寇儿」已经有些名号了,赠款那一天的酒会,你要不要来露露脸?”马汀偏着头夹住电话,两手忙着打电脑。

“你在说废话!我这里这么多事情,哪有闲工夫飞来飞去的。”电话中传出一个低沉、性感的男中音。

“问问嘛!我们很久没碰面了。”马汀抱怨地说。

“嗯!”对方简短的回应。

“那赞助对象,我就自己决定了再告诉你。”

“嗯!”被称为欧克斯的男子,仍只是「嗯」一声不多言。

“欧克斯,你别不耐烦,讲电话对方没反应多没趣,我还以为我在自说白话咧!”马汀皱皱眉。

“有话快说!”欧克斯果真不耐烦地吼道,碰上马汀的「牵拖」真是没辙。

“对了,今天有家杂志社的记者来访问我,她好像对服装懂得满多的,提的问题都很有专业性……”马汀一时兴起,讲国际电话像不花钱似的,滔滔不绝。

欧克斯静静地听着,他已经习惯马汀漫无边际的聊天方式,至于真的有在听吗?倒值得商榷。

“欧克斯,你有没有听我在讲?”听到对方「嗯」了一声,又继续说:“她很漂亮哦!耶,对了,我有时顺口用法文回答,她也听得懂耶!下次碰到,我问问她是不是会讲法文。”

“你讲完没?我手上还有很多事要做。”欧克斯已经耐性全无,难怪每次他都建议马汀改用传真,或发E-mail报告。不过马汀都坚决反对,说要听到声音才亲切,而且可以乘机讲讲法文,不然在台湾待久了,英文会说得比母语溜,那岂不是对不起伟大的法兰西民族。

“好啦!不过黄蓉真的很厉害。”马汀终于作了个尾声的结束词。

“你说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欧克斯紧绷的声音传来。

马汀以为是电话线路的问题,毕竟谁也没见过欧克斯紧张的时候,他就像是战神,威猛而雄睨一方。

“黄蓉,很漂亮哦!”马汀像献宝似的,一再赞扬黄蓉。

“她怎么个漂亮法?”欧克斯问。

马汀觉得难得欧克斯有兴致和他聊天,马上兴奋地说:“就是标准美人胚子嘛!很有中国古典的味道,比热情的法国女人更耐看。她的左眼角下还有个小小的黑痣耶,够古典吧!”他以为中国古时候的女人,都像有些仕女图所绘的般,会在脸上点颗痣,以表妩媚。至于他为什么会注意到黄蓉脸上有小小颗的痣,一来是他对美女总会注意点看;二来是方才刚进会议室时,俯身看着黄蓉闭眼陶醉,因此才看到的。

马汀听对方没出声,开口问:“欧克斯,你还在吗?”

他又等了会,才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搭三天后的飞机到台湾,你安排一下。”欧克斯仿佛刚跑完两千公尺般,呼吸沉重地说。

马汀显得惊讶,尚来不及反应时,对方已挂断电话,话筒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欧克斯,他……后天要来?马汀以为自己听错,摇摇头,打算再去确认一下。

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黄蓉夙兴夜寐,用加速度马达的毅力迅速的把手上的工作完成。

她像飘的一样,笑容满面地跑到陈重贤的办公室里,将手上的资料放在陈重贤的桌上。

“请过目,亲爱的学姊主编大人。”黄蓉高兴得都快高歌欢唱了。

自从接了「拉寇儿」的案子,黄蓉每分每秒都在自我心理建设,事情拖拖拉拉只会让自己神经更紧张,倒不如面对现实,而情况也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重贤疑惑地翻开档案夹,问她:“这是什么?”黄蓉今天心情好像好得过分,这两天,她们两个虽然住在同一栋公寓,可是彼此都忙得碰不上面,在公司也都各做各的,自己忙些什么自己自然清楚,可是,黄蓉在忙什么呢?

“「拉寇儿」的企画书,还有「儿童之家」的现况资产表,另外这是马汀总经理的专访稿。”黄蓉凑到她旁边,一边翻那叠资料,一边报告,说完,她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陈重贤。

陈重贤看着黄蓉讨赏的嘴脸,那副神情热切得就只差没吐出舌头像小狗一样。

“不错!你做得很好。”陈重贤满足一下黄蓉那小女人的虚荣心,看着手上的资料,黄蓉的确能力不错,可惜她老是掩藏自己的优点,闲闲散散的,好像她生来就如此生平无大志,问题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仿彿有用之不竭的精神和活力,热切追逐梦想的黄蓉呢?

“这些资料下礼拜才要用到,你不必这么急的。”陈重贤再次开口道,看来黄蓉将马汀这个法国人应付得很好。

“早死早投胎。”黄蓉做个鬼脸,“不过我没这么神,专访系列只先做了「拉寇儿」总经理的访问,是这个月的稿子,下个月我会陆续再和设计师约时间。”

最难的已经先完成了,接下来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过她老百姓的日子。

“也好,我可以先把「拉寇儿」的事解决,剩下的就祈祷吧!后天「拉寇儿」还办了场酒会,每家媒体都会去采访,我们杂志社是惟一又是传播媒体,又是争取赞助的单位,酒会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陈重贤兴致勃勃地说。

“嗯……你不会是要我去吧?”黄蓉苦着脸说。

“我没那么没天良,我还不知道你的毛病吗?你肯帮我写这些专访稿就很够朋友了,我会亲自去的。”陈重贤看着黄蓉那夸张松口气的表情。

“听说「拉寇儿」逗次突然举办酒会是因为他们法国总公司的头头要来视察。据说,是个古老家族拥有此家公司,他们在当地的影响力满大的,叫什么宾塞家族的。”陈重贤将刚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因为黄蓉之前对「拉寇儿」总公司的名字似乎挺有兴趣的。

“欧克斯?宾塞?”黄蓉震惊地问,“他怎么会来台湾?”

陈重贤眯细眼睛,小心揣测她的口气。“你认识他?”不太可能吧?天南地北的,而且又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是法国呼风唤雨的财团总裁,一个是台湾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记者。她这么想,倒不是看轻黄蓉的意思,只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我当然认识欧克斯?宾塞。”黄蓉小心翼翼地解释,“谁不认识欧克斯?宾塞,你忘了,我曾去过法国,自然知道这个人。”

黄蓉不想欺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所以她只尽量避开重点,但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在法国的确每个人都认识欧克斯,尤其女人更是熟识。黄蓉苦涩地在心中嘲讽地想。

******

黄蓉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当欧克斯?宾塞这个人在办公室被陈重贤提出来时,她觉得就像肚子被揍了一拳一样,真想蹲下来抱着肚子,像鸵鸟一样躲一辈子。

天啊!全世界的国家这么多,宾塞家族已经够声名远播了,为什么还要选在台湾创立另一个品牌?

就算他们不会有机会碰到面,可是黄蓉还是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样的空气。

而「拉寇儿」的赞助,偏偏又是现在「儿童之家」最迫切的援助,扯上这关系,黄蓉挥去心中的阴影,不会这么碰巧吧?他一向把工作看得比她还重要,不可能会在台湾待太久的,顶多两、三天,他像作秀一样在媒体露个脸,将赞助金致赠某某机关,拍个照就会滚回法国去的。黄蓉自我安慰地拍拍胸口。

他们不会有机会见面的,下次她要做专访时,会等欧克斯回去后再写。

她努力了五年,除了睡梦中外,她已经渐渐能适应没有他的生活,高兴地过日子。

然现在欧克斯又突然出现,就像上次一样,将他无边的金丝网笼罩住她,没办法挣脱。

今晚铁定甭睡了,黄蓉气恼地捶着枕头。

该死的欧克斯。

******

隔天,黄蓉精神不济地在办公室频打呵欠。

每个同事问她问题,问了几遍,她不是答非所问,就是听而不闻、不知所云,所以大家很有默契地让黄蓉闲闲地坐在位子上打呵欠。

下午六点一到,黄蓉不好意思地在众人羡慕的眼光欢送中,准时下班。平常她是会留下来帮忙的,可是今天实在太困了,而且杂志社今天好像挺空闲的,起码她除了接几通电话外,无事可做。

黄蓉照往常的路线,从大楼的后门出去,那里离她住的地方只有两条巷子。

打着呵欠,黄蓉一不注意撞上一面人墙。

“对不起!对不起!”她摸摸撞疼的鼻子,这人的肌肉可真结实,撞得她都快毁容了,可是毕竟是自己困,没注意路况,才招来横「撞」的。

这个人可真高,自己一六二公分都才到他的胸膛。黄蓉自认倒楣地瞪着这肇事的胸膛,侧过身往他身边走,继续前进,但走没两步,却被他拉着丢进等在一旁的黑色实士。

黄蓉在惊讶后,死命挣扎,老天!她被绑架了!想到这,她脸色发白,有点想吐。

绑匪拍拍她的脸。黄蓉继而一想,不对!这歹徒的穿着好像挺有品味的,名牌阿曼尼。

“你怎么搞的,把自己弄得这么瘦,你不会是想吐吧?宝贝。”欧克斯拍拍她的脸颊,她见鬼的有需要在见到他时,一副恶事临头般脸色惨白吗?

黄蓉愕然抬头,那声带着异国腔调的「宝贝」,只有那个人才会这么叫她。

国外男男女女Baby来Baby去的自然不稀奇,也不代表什么意义,可是他的「宝贝」是用怪腔怪调的中文喊她的。

“欧克斯?”她眨眨眼,企图适应他就在眼前的事实。

黄蓉心跳频频加快,不得不咬住下唇,止住发颤的身子,他又用那双独一无二如恶魔般的眼眸盯住她,她根本就像待宰的动物,动弹不得。

“欧克斯,你……怎么会在这里?”黄蓉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忙清清喉咙把话说完。

事实上,她想问的是,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部黑玻璃的轿车,和前面司机座位中间也有层黑玻璃,她根本看不出来前座到底有没有人在。

欧克斯嘴唇紧抿,扳回她四处探望的脑袋,她逃得了吗?

“蓉?宾塞,你是这样欢迎你丈夫的吗?”他干涩地问,拇指梭巡着她柔嫩的下颔,到她微干的下唇。

“我叫黄蓉,请你记得我们已经离婚了!”黄蓉试着挣脱他抓着她下巴的钳制。

欧克斯岂会让她如愿,一只手就将她制住了,对她方才的话,不予置评。

“你如果再乱动,会引起我什么反应,你很清楚。我是不介意啦!虽然这车子的空间有点小,也许你是故意的?”欧克斯在她小巧的耳旁,嘶声低喃,说完还含住她的耳垂,暗示他的迫切。

“你别乱来。”黄蓉以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虚软声威胁他,全身燥红。

只要他想要,她从来都无法拒绝。欧克斯是个完美的情人,他们之间最契合的时间大概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可是他是一个差劲的丈夫!

欧克斯诱人地低笑。“我们该好好谈谈。”

他低笑地呼气拂掠她的耳朵,引起黄蓉全身一阵哆嗦,心卜通卜通地像要跳出胸口,她按住胸口,强力地深呼吸。

该死的,她不是对花敏感、对法国人起鸡皮疙瘩吗?为什么这时候需要发病时,跑哪儿去了?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都五年了,桥归桥,路归路,不必了。”黄蓉趁他略微松开时,一跃坐到另一边窗户旁。

“你坐这么远干么?就算我要吃了你,也不会选今天。”欧克斯长手一捞,将她上半身拉近,让她几乎侧躺在座椅上,“那谈谈这个好了!”话说完,嘴已经覆盖上她的双唇。

黄蓉神智已开始恍惚,她想保持自制,可是……哦!好难啊!她只能拚命紧闭双唇。

“张开你的嘴。”欧克斯沙哑地说,不断轻舔她的唇形,一手轻扯她的发梢。

黄蓉终于弃械投降,无助地微启双唇,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脖子。

等他终于放开后,她已经喘吁吁的,虚软地偎入他的胸怀,手仍垂挂在他的颈项。

“你还是这么甜。”欧克斯发出呻吟声,仍绵绵密密地轻吻她的额、眉、眼、颊、唇,像是重新标明自己的所有权,又像是怀念不舍地抚慰着。

黄蓉颤抖地承受他的柔情,就好像又回到从前一样……从前?她开始拚命挣扎,正襟危坐地躲开他不停的偷袭。

近半年苦涩多于甘甜的婚姻生活,她用五年的时间来摆脱他的阴影,然竟在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就冰消瓦解、尊严尽失。

她唾弃自己!

“欧克斯……不要!”她摸到把手,试扳了一下,车门竟然开了,她人也跟着跌出去。车门没锁,她竟然待在车里跟他啰唆这么久!

“你少来烦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黄蓉气得大叫,顾不得形象地当街不雅坐在地上。

前座有人开门走下来,走近扶起她。

“宾塞太太。”

黄蓉站稳,抬头一望,她高兴地叫着,“艾尔。”她轻拥住来人。

艾尔是她在不愉快的婚姻里,惟一高兴见到的宾塞家人。他是宾塞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能力很强,是欧克斯的得力助手,也是真心维护她的好朋友。

相拥的两人,感受到旁边车内杀人的目光。

“很好!你对别人倒比对自己久别的丈夫来得欢迎。”欧克斯严厉的目光直射向黄蓉。

黄蓉后退几步,和车子保持点距离,欧克斯的冰冷神情、讥诮口吻,让她的胃紧张的有点绞痛。

“你要我说几次,你已经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一点都不高兴见到你,希望我们都忘掉今天的事。”黄蓉虚张声势地瞪着他说,转头匆匆跟艾尔道再见,就飞也似地奔回家。

“欧克斯,要去追她吗?”艾尔担心地看着黄蓉跑开的身影,又回头看面无表情的欧克斯。

“不必!上车。”说完,欧克斯拉上车门。

艾尔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黑玻璃窗,无奈地绕回前座上车。

******

欧克斯的座车平稳地开进一幢阳明山别墅。

马汀一听到车声,不等来人进屋,就冲出去对着欧克斯大叫,“你上哪里去了?去接你的人没看到,连你也到现在才回来?”现在台湾的社会案件太多,表哥欧克斯刚到可能不了解,自己倒吓出一身冷汗。

“终于有个高兴见到我的亲人了。”欧克斯没头没尾地说,听得马汀一头雾水。

马汀疑惑地看向艾尔,但艾尔只是耸耸肩。

“欧克斯,你来能待几天,三天?四天?”马汀现在还不能相信,欧克斯真的从巴黎飞来台湾看他。“明天晚上在凯悦饭店举行欢迎你的酒会,也向媒体说明「拉寇儿」这次要回馈社会的慈善捐赠内容及办法。”

“寻梦园杂志社有没有接到邀请函?”欧克斯无视他的问题,直直走进客厅坐下。经过长途飞行,他一点也不显疲态。

“有、有、当然有,怎么可能不发给美丽的黄蓉小姐!”马汀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正打算多多利用机会和她交往。

“你少打她的主意。”欧克斯厉声地命令道。确定马汀听进他的话,才要在旁边提行李的司机带路,上楼回房间。

宝贝,先给你一天的时间适应,明天晚上见!欧克斯心里说着。

“欧克斯太不讲理了,他还没见过黄蓉,怎么可以这么认定她不配进宾塞家族的门,而且我都还没时间追求她!”马汀向艾尔抗议道。

以前马汀也认真交往了几个女友,可是没多久就被欧克斯用钱打发走了。马汀会生气欧克斯干预他的生活,可是一下子又抛诸脑后,崇拜地服膺欧克斯的命令。

艾尔同情地看着他,在欧克斯自己不讲之前,自己无权说出马汀心动的女人,其实是他的表嫂。

******

黄蓉关上门后,瘫坐在地上,回忆像潮水般涌来……

毕业后,她努力工作了一年存了些钱,加上以前工读的积蓄,她收拾行囊前往梦之都——巴黎,她的钱足够待上半年。

整整半年呢!黄蓉幸福得像要飞上天一样。

她一到巴黎就找了家私人的服装设计学院,每天脑子里充满的都是布料、线条、创意,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六个月,她必须比别人更努力。

在那一季学期快结东时,黄蓉终于放松心情,到常听同学盛赞的精品街——蒙堤纽大街逛逛,这里贩卖的名牌她当然买不起,但是从玻璃展示窗里,可以吸收一些名设计师推出的当季服饰的创意风格。

她逛到佛日广场旁的一家名品店,这家店很吸引她的目光,因为里面的服饰设计皆是采用天然素材,经过特殊处理成像皱纹纸般的图案,剪裁独树一格,很适合有独特个人色彩的摩登妇女。

店里除了她外,另外还有四个客人,三女一男,两位店员净绕着其中的一男一女打转,像服侍太上皇一样。

黄蓉瞄了一眼,看他们的确郎才女貌,也就不太注意。

直到一声尖叫声响起,她无端飞来横祸地被淋了一身湿,大概是那位大小姐生气,把店员端来的水一手打掉。

黄蓉瞪着眼前正嘲笑着她的狼狈的没风度男士。

“小姐,你还是快换下湿衣服吧!”他随手挑了套洋装交给黄蓉,推着她往更衣室里走。

“欧克斯,我们该走了。”那位大小姐嚷着,充满怒火的眸子直瞪着欧克斯的手停放在黄蓉肩上的姿态。

“不用了,你别推我。”黄蓉尴尬地拒绝,虽然湿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凉,可是她哪有钱买手上这件衣服,按照标价再打点折扣,至少也要七千八百法郎,折合台币约三、四万元,现在把她卖了,也没这么多钱。

欧克斯朝那位大小姐不耐烦地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说完就干脆拉起黄蓉的手,走到更衣室,还拉开门请她进去。

“不行啦!我买不起这衣服。”虽然丢脸,黄蓉还是得开口,免得待会儿被丢出店门,更无颜见江东父老。到时还得故意说几句日语,免得破坏台湾人的面子,她好玩地想。

“你不必担心,我该赔给你的。”欧克斯嘴角微扬地说,手还帮她拨开垂落在脸上的长发。

“嗯……不行,我身上衣服只是湿掉,而且也不值什么钱。”黄蓉坚决地将衣服塞还他,往门口走。

欧克斯从后面追上来,坚持要送她回家,免得她感冒了,而黄蓉也不想一身狼狈地在大街上走,更同意他的护送。

在车里,黄蓉知道他叫欧克斯?宾塞,在家族事业里工作,黄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两人相谈甚欢。

“欧克斯,你刚才对你女朋友太不体贴,竟然叫她先走?”黄蓉替女士打抱不平,虽然那个女人有点骄纵,可是男朋友应该多容忍些。

欧克斯耸耸肩,不以为意,“该让她受点教训,谁教她在公共场合大嚷大叫的。”

下车时,欧克斯邀她隔天外出,不等她拒绝就飞驰而去,让黄蓉只能呆愣在门口站好久。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欧克斯带她逛遍了罗浮宫、凯旋门、协和广场,还有到露天咖啡座品尝她最喜欢喝的拿铁咖啡,也是法国人称的欧蕾咖啡。她起先因他有女友而拒绝邀约,但在他表明目前已经没有女友的立场后,她才首肯。

欧克斯是个经验老道的调情圣手,每次送她到门口时的吻别,总让黄蓉不能自抑,热情地回应。

黄蓉每天沉溺在他的温柔体贴中,无法自拔。以前虽然也有很多人追求她,但从没像欧克斯这般,让她神魂颠倒,她这才明了,原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当黄蓉学期结束时,她为难地告诉欧克斯,他则立刻开口向她求婚。黄蓉自小是孤儿,十分渴盼有自己的家,何况是跟自己心爱的人组成家庭,所以几天后,没有通知任何人,他们公证结婚,昔日的黄蓉成了蓉?宾塞。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是最甜蜜的蜜月时光,两人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

然后欧克斯带她回家,黄蓉那时的感觉只能用「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也到那时她才知道宾塞是多么具影响力的大家族,幸亏她和欧克斯两人住在另一幢房产。

欧克斯的家庭成员有点复杂,父亲有着一妻一妾同居一屋,当他们知道欧克斯娶了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孤女,愤怒、咆哮是免不了的,只有那个妾——玛婷柔柔弱弱地坐在一旁,同情地看着她。

婚后,欧克斯正式接掌宾塞家族庞大的事业群,每天早出晚归,黄蓉无聊地想找工作,但在欧克斯软言软语下打消此意,每天无所事事。

玛婷是当时惟一向黄蓉示好的人,于是她们常一起逛街聊天,可是没多久,黄蓉发现每次吃了玛婷准备的食物总会上吐下泻,她不安地向欧克斯求助,但欧克斯却斥责她无聊,故意想引他注意,并恶意诽谤善良、柔弱的玛婷。

黄蓉好笑地想,电视剧里的豪门世家勾心斗角是确有其事,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件事是他们结婚后第一个争吵的引爆点,虽然事后,欧克斯花了整天的时间陪她,并且整夜缠绵,化解两人争吵的不愉快,但是这模式已成惯例,让黄蓉心里堆积了愈来愈浓厚的阴影。

由于欧克斯是宾塞财团的总裁,再加上他如雕刻般俊逸的脸庞、慑人的气魄,吸引众多红女星、名媛的投怀送抱,报章媒体欧克斯的绯闻更是不断,黄蓉初时认为大家只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因为好友陈重贤就是当记者,曾告诉她很多不择手段成名的女星,或是为增加报纸、杂志销售量的出版业者常制造出不实的绯闻。

这种情况持续着,黄蓉也察觉到欧克斯下班时身上常带皂香,疑心顿起,她将日夜的怀疑恐惧向他爆发,欧克斯惟一做的就是将她带上床,让她无暇吵闹。隔天一早当她还在睡梦中,他便出门上班,如往常直至深夜方返。

才结婚不到半年,黄蓉已憔悴不堪,再也不复往昔坚强、乐观的个性。她终日只是哭泣、发呆,但又深爱着欧克斯,不忍离异。那时只有艾尔看不过去,常安慰她,也语重心长地劝告她,“法国人和中国人的观念不同,法国是个热情的民族,就算是已婚男女,私下也可能有几个男友,或女友的。”

欧克斯在玛婷的挑拨下,诬谄艾尔和黄蓉有私情,黄蓉在欧克斯的指责声中,负气承认,泪眼蒙蒙地看着玛婷得意地偎在欧克斯怀中两人扬长而去。

那是第一次,欧克斯非因公不归,嫉妒在黄蓉的心里扭拧着,不解玛婷为何如此恨她。

隔日中午,黄蓉找玛婷问原委,玛婷狰狞的指责她破坏欧克斯和自己的感情,并大言不惭地说他们两人相爱,但因欧克斯父亲的缘故而苦苦压抑,欧克斯娶她只不过是为了躲避他父亲的疑心罢了。玛婷还放了卷自己和欧克斯缠绵的录音带,那声音黄蓉绝不会认错,确是欧克斯。

老天!这是多么恶心的乱伦。

黄蓉仅存一丝希冀地前往欧克斯的办公室,心想只要他否认,她会相信他的,这是她期盼已久的家啊!她不愿意轻易地毁掉。

总裁办公室的门口,秘书克莉丝汀不在,黄蓉直接推开门,想找欧克斯,才要开口已化为一声声的尖叫,欧克斯就在位子上和克莉丝汀打得火热,两人都衣衫不整,欧克斯惊愕地唤她,黄蓉已听而不闻地夺门而出。

不到两个钟头,黄蓉已在戴高乐机场,而欧克斯始终没来追她,她留在家里的离婚证书,让这恍如恶梦的六个月婚姻画下了句点。

黄蓉泪流满面地从地下站起来,坚决地告诉自己,“绝不让欧克斯再影响自己的生活,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