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剛過中午的一點十五分。
「啟人,這裡!」
在七彩繽紛的眾多頭顱裡,一顆亞麻髮色的头颅極為顯眼,即使他不舉手叫喚,我也一眼便看見他了。我捧著雙人份的爆米花和兩杯柳橙汁,小心翼翼穿過狹窄的通道,期間因遮住觀眾的視線而惹來許多不耐煩的眼神,費盡千辛萬苦後才抵達吉爾身旁的空位子。
「呼……」
屁股落在塑胶椅上的同時將手中的飲料遞給他,然后随手將我的飲料放在倚肘的飲料設置處,接著視線便往前邊下方掃視一遍——對等劃分成四個場地的競技場一覽無遺,每個角落都可清楚看見。嗯,真是視野良好的位置。
今早天還未亮透的時候,吉爾就在床邊拼命搖晃我沉睡中的身體。
「啟人啟人,別睡了,要去佔位置了。」
「嗯……吶……嗯嗯……」
「快起床,我想看其他考生的戰鬥,而且今天下午是中級冒險者的魔物戰啊,人潮絕對比昨天還要多,一定要先去佔位置。」
「嗯嗯,你先去吧……我吶嗯吶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啦……那我先去,中級冒險者的魔物戰在下午一點半,一定要來喔。」
「嗯嗯……」
我十二點整醒來後完全忘了有這回事,要不是床旁小櫥櫃上有便利貼提醒(果然是吉爾,貼心又細心),我可能連吉爾去了哪裡都不知道。
隨便洗刷一番,我馬不停蹄趕到技場時也已經超過一點。為了贖罪,所以才有了爆米花和柳橙汁。順帶一提,對於我的遲到,吉爾完全沒有不開心,還很暖心地問我吃過午飯了沒。
嗚嗚,我好慚愧。吉爾真是賢妻良母,我都想嫁給你了。
話說回來,‘天齊之羽’真不是蓋的。昨天才發生巨樹暴走事件,競技場被破壞得坑坑洞洞,他們竟然在一夜之間修復了場地,看起來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事,完美無缺。
舉目環視排列呈橢圓形、環繞競技場一圈的觀眾席,完全可以以“座無虛席”四個字來形容,人潮比起昨天有過之而無不及,還有許多人擠在最後排沒有座位可坐。
「我覺得啊,觀眾的膽子還蠻大的。」我說
「嗯?」
「昨天發生那樣的騷亂,他們今天還敢來喔?而且要不是凱瑟琳和工作人員疏散群眾,搞不好他們會繼續坐在位子上看我們如何解決特瑞恩呢。」
吉爾苦笑:「那是因為天齊之羽的名望很高嘛。」
我捉起一把爆米花往嘴裡丟,眼神射出「怎麼說」的疑問光線。
「許多年前,九代會長曾經在一場毀滅性災難中這麼說過……」
吉爾清咳一聲,壓低嗓子裝出威嚴的聲音:「……只要天齊之羽還有一口氣,天齊之羽誓死都要保護平民百姓!」
「原來如此~什麼樣的災難?」我心不在焉回應,再捉起爆米花往嘴裡丟。
「一群從白清帝國的深海裡爬出來的魔物,不知怎的來到亞尼城大肆破壞,城鎮幾乎全毀了呢。」
「哈哈,亞尼城真是多災多難啊。」
「是啊。」吉爾再次苦笑。
不過白清帝國是哪裡啊?我記得這裡是天鳴島國啊……
震耳欲聾的噓聲無預警地響起。我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去,西組場地和東組場地的最後一名考生同時結束了限時一分鐘的戰鬥。
場上還剩下兩頭魔物。
這也表示,兩人無法晉級決賽,所以觀眾才大爆噓聲。
真是過分。
人家至少是把自己的命放在刀鋒上和魔物戰鬥,只是盡了力卻贏不了,他們理應獲得掌聲而不是倒采聲。
我不屑。
將來就算成為公會成員我也不想救這些人。
鏘啷啷啷啷——————
數名工作人員將餘下魔物帶回到競技場後台後,場內同時傳來某種巨大機關的聲響。眼前明明什麼都沒有,可是聲音卻鏘啷鏘啷持續發出。
「那是關閉魔力屏障的聲音,昨天你有聽過的。」
「有嗎?」昨天實在太混亂了,細節什麼的我幾乎不記得。
機關聲驀然停止,一名背部振翅著蝴蝶翅膀的可愛女孩從天而降,她手中的粉紅色麥克風非常搶眼。
「大家好~我是播報員花兒。由於昨天發生預料之外的事情,導致進度嚴重落後,時間有限,就讓我長話短說吧。選拔第二輪已經告一段落,即使更改了以往三分鐘的規則,今年入圍決賽的人數比起往年依然相當之多,共有22人進入最終決賽!接下來,將會播放入圍者的影像和基本資料,請留意各位面前由精英魔法師使用魔法【鏡月術】呈現的影像。」
競技場上空忽然冒出無數個長方形屏幕,繞著觀眾席形成了一個大圈,確保觀眾無論在任何角落都可觀賞到屏幕上的影像。
「依據入圍者解決魔物所花費的時間,排名會由低至高。首先是第22名的西麗卡,花費時間是58.66秒……各位,即使是22人中的最後一名,花費58秒便解決一隻C級魔物也是不容小覷的實力喔,請不要吝嗇你們的掌聲!」
語畢,掌聲斷斷續續響起,最後聚集而成彷彿撼動競技場的如雷掌聲後,播報員花兒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繼續介紹下一位入圍者。
這時影像分成兩半——左邊是入圍者照片、名字、討伐時間;右邊是整體排名,不過目前只有排在最底下的22和21名。
「啊!是他!」吉爾突然指著屏幕上第20名的男人叫道。
「怎麼?認識嗎?」
「不是啦,啟人你看仔細點,他是那個筆試當天在街道上欺負老奶奶的黑鎧甲大漢,他也入圍了!」
我定睛一看……還真的是呢。話說他似乎摞下狠話要讓我吃不完兜著走……唉,好麻煩啊。算了,既來之,則安之。
然後,白鎧甲大漢接在他後面登場,討伐時間:57.21秒。
接下來數個熟面孔也出現在屏幕上了。
昨天差點被吃、幸得吉爾及時相救的流星錘女孩(18名,55.88秒)、在休息室很呱噪的三名弓箭女孩(共同排名17名,54.32秒),連時間都完全一樣,真誇張。
哇塞!沒想到賤賤三人組的狐狸和狼人都通過選拔了!分別是13名,52.69秒和第9名48.88秒!
狼人雖然很跩,但看來還是有一定的實力嘛。最終賽要找我麻煩的人又多一個了……這才發現我似乎很會惹麻煩嘛……
接著是和我們一起對付小樹人的劍士男大和和長槍男龍也。大和是第11名,49.77秒、龍也則是第7名,46.01秒……喔喔喔!吉爾排名第八耶(48.27秒)!
第七名和第六名的我都不認識,啊啊,那個血咒師女孩第五名(40.12秒)。
「各位,接下來是三甲。首先第三名是蕾娜,花費時間38秒98,資料上顯示她是少見的契約師一族喔。據花兒所知,契約師力量強大與否只要看她身旁的契約寵大小便可得知。可是蕾娜的契約寵只有一隻貓咪的大小,究竟她是怎麼用38秒便解決C級魔物呢?沒觀賞到蕾娜通過選拔的觀眾別著急,只要出席明天的決賽就可以看見啦。」
第二名果然是凱薩,21.44秒,距離第三名足有17秒的時間差。
「誒,吉爾。」我湊向吉爾耳邊。
「嗯?」
「你有看見那個契約師的戰鬥嗎?」
「沒耶,怎麼了?」
「她第三名也太強了,38秒耶,超誇張……」我忽然注意到吉爾雙瞳發射出極為強烈的鄙視眼光。
「你好意思說人太強嗎?」
「什……什麼意思?」
吉爾沒解釋,但我馬上了解為什麼他會這麼說。
「接下來,是眾所期待的第一名,他和千年前解救世界的英雄同名同職,而且實力也一樣強得一塌糊塗喔!」
花兒的語調越來越高,臉上興奮神情彷彿第一名就是她。
「還有還有還有,他非常不幸地碰上C級最強魔物暴戾猿王!然而他僅僅使用一擊便將之擊倒,更可顯其實力之強大。他就是——」
花兒深吸一口氣,將名字大聲喊出:「劍、士、啟、人!」
掌聲與歡呼轟然響起,周遭的人像是瘋了似的尖叫,彷彿這個啟人就是那名傳說英雄啟人般歡呼。
可我不是那名英雄啊……
「哈哈哈!大家冷靜點,我們都明白,千年前的英雄啟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是但是但是!」花兒再次放大聲音強調:「他討伐魔物的時間也可稱得上締造另一種傳說了!這通關記錄從天齊之羽創會至今,從沒人達到這成績!各位,請看場上的屏幕!」
【討伐時間:00.00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