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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浮水,落葉歸西 - 章七

廖某言≪浮水落葉≫  - 发布于2017-07-27 8:14:49am

都市·爱情


時光匆匆,夏末秋至。

落葉鋪滿地面,一片片的橘黃色覆蓋住青青草地,雖說不上來哪裡好看,但這畫面總能讓董落心曠神怡。

她喜歡秋天,不愛夏天,身子虛弱更討厭冬天,春天也冷,那便也不納入考慮。秋天多好啊,落葉飄零,一片片,一片片的隨風離開了大樹,離開了束縛。

還是那個公園,還是那棵樹下。

董落坐在乾枯的葉子上,抱著雙膝,沉思。她身邊放了一個白色的禮盒,粉色的玫瑰花是點綴,小巧而精緻地貼在粉色的絲帶上。一張粉色的卡片被隨意的擺放在盒子邊上,秀麗的字體透露著訊息,是個女孩的字體,卡片上寫的,是『親愛的董落,生日快樂!』

安歌從遠處走來,手上多了兩罐飲料,她笑瞇瞇的對著董落問道:“禮物開了嗎?喜歡嘛?”

接過飲料,董落回以真摯的微笑,她沒有過多的激動情緒,接過禮物的時候也只是淡淡的揚起嘴角,從來,她就不愛過生日。但面對安歌,她還是不會吝嗇的讚美:“喜歡啊,安歌你的眼光越來越好了呢!”今年的生日禮物,她收到的是一件粉色的連身裙,沒有過多的點綴,只是一件素色的粉紅裙子,董落忍不住猜想,自己是否有機會穿上?但也只是想想,因為大概機會渺茫。

除了粉色的連身裙,其實還有一條白色的圍巾,手工粗糙,看著就感覺是個手作不及格的成品。董落將圍巾拿起,圍在脖子上,微笑的對安歌說道:“有進步哦!這個我也好喜歡。”

“喜歡就好。”安歌喝著飲料,笑瞇瞇的說道:“今年,我又是第一個送你禮物的嗎?”

“嗯!”

“我真是驕傲啊!”安歌伸手撥弄了自己的劉海,然後雙手圈成一個圈圈,放在嘴邊,她對著天空大喊道:“祝你生日快樂,董落!”哈哈哈哈哈……喊完兩個女孩笑成一團,隨意的倒下身子,躺在一片枯葉上。

兩位正在散步的老奶奶聽見了,呵呵呵的笑著走到她們面前,和藹慈祥的看著小姑娘們:“哎喲,小姑娘生日啊?”其中一位穿著灰色衣服的老婆婆,手撐著拐杖笑著問,臉上的皺紋深而多,但笑意滿滿的面容卻讓董落一陣溫暖。

“是啊!我們家小姐姐今天生日呢。”楚安歌率先坐起來,盤著腿,仰著頭,大笑咧咧的對著老婆婆說道。

另一個老婆婆上前走了一步,從兜里拿出顆棒棒糖,是香草口味的,她將棒棒糖遞給董落,輕聲對她說道:“小姑娘,奶奶也祝你生日快樂哦,願你身體健康,一生平安。”

“生日快樂啊,秋天的孩子!”灰色衣服的老奶奶笑顏瞇瞇的看著董落,也說了聲生日快樂。兩個老人似乎很開心,滿面幸福的笑意,打過招呼後,又繼續散步去。

“謝謝。”董落輕聲的說。

待兩位老奶奶走遠,楚安歌一把奪過董落手指的棒棒糖,笑著問她要不要一起分享,還未等到董落允許,她便將包裝紙撕開,塞進董落嘴裡,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秋天的孩子,我是春天的孩子,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啊。”

哪裡天生一對了?遠處的流浪漢聽著安歌嚷嚷的話,暗自咋舌,這年頭的小姑娘都好奇怪。

唯有董落停留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不斷回味著那幾個字‘秋天的孩子’。

其實秋天不是她的生日,夏天才是。

但是唯一一份生日祝福,卻只會在生日過了,整個夏季結束了,才會送到。而唯一一個會給董落送上生日禮物的人,送上生日祝福的人,也不過只有楚安歌而已。

什麼時候送?又或是送不送,有什麼關係呢?

為什麼夏天成了秋天?

因為董落撒了謊。

為什麼對安歌撒謊?

董落對自己狡辯,不是的,其實她何止對安歌撒了謊?她是對孤兒院裡的所有人撒了謊。

“小朋友,你媽媽呢?”陳院長蹲下身子,語氣溫柔而和藹。

年僅十歲的小董落做不到母親所說,當個討喜的小孩,告訴裡面的院長伯伯說:“我沒有地方去了。”她只能紅著小鼻子,雙手不停的摩擦手臂,不發一語的站立著,僵直著,等待時間流逝。

頭垂得好低,陳院長推了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似乎也明白了什麼,又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啊。他在孤兒院長大,成人之後出了社會,但也是孤兒院的義工,五年前,孤兒院的老院長過世,他義無反顧的辭去工作,丟掉可以風光退休的榮譽,回到鄉下,接手這家孤兒院。可以說,他的一生,都與孤兒院脫不了關係。

他見過被社工帶來的孩子,他見過雙親意外離世而成了孤兒的小孩,他也見過被遺棄在路邊的,甚至被丟棄在孤兒院外的嬰孩,但他從沒遇見過自己走進孤兒院的小孩。小朋友的心裡,現在是什麼感受?

一定很難過的。

董落被帶進大廳,除了先前的陳院長,還有兩個年長的阿姨在她身邊不斷溫柔的關心著。

“你從哪裡來?”

“你家人呢?”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肚子餓不餓?”

董落一字不答,低著頭,卻偷偷抬眸偷偷到處瞥看,一雙又一雙的小眼睛在周圍打量著她,她被抓紅的雙手上掛著淺淺的血痕,她不舒服,很不自在,她想離開。

“董落!”楚安歌力氣之大,推了神遊中的董落一把。

思緒忽然被打斷,眼前看見的不再是孤兒院的水泥地,而是佈滿落葉的草地。她先是楞了半響,才弱弱問道:“有事嗎?”

楚安歌徹底被她逗笑了,笑得差點岔氣的她又是一掌拍在董落白皙的手臂上,“你才有事吧?突然陷入癡呆,我還以為你未老先衰,患上老人癡呆症了啦!”

“uncle,你嘴很賤哦。”董落斜眼看了楚安歌一樣,幽幽的開口。

這下子楚安歌徹底被炸毛了,噔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叉腰對著董落罵道:“你才討人厭叻,我叫安歌,安歌!《楚辭》‘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你到底要我說幾次啦!”

董落也跟著站了起來,學著她雙手叉腰一副潑婦的模樣,但聲音卻溫柔的不可思議:“知道了,楚小姐……”她彎腰將禮物拿起,然後轉身側頭看了安歌一眼:“我要去打工了,先走。”抱著禮物盒,董落頭也不回的就離開,落葉一片片,一片片的落下,將她漸行漸遠的身影添加更多的落寞。

楚安歌還站在原地,感受著眼中的酸意。

距離上次碰面,她們倆已經一個多月不見,前年她跟隨養父母離開,搬到城市,便只能趁著假期回來一次。今天並無假日,但卻是董落的生日,她特意向學校請假,跟養父母請假,就為了趕來替她慶生。

一路奔波,在長途巴士中搖晃了大半天,卻見她似乎更瘦了。嘴角邊的刀疤已經痊癒,只留下淡淡凸起的一道痕跡,果然還是留疤了,安歌握了握拳,眼裡的酸意化成淚滴,一顆一顆伴隨落葉一併掉落。“還是留疤了,居然還是留疤了!”

她只能無聲的落淚,董落還沒真的走遠,她只能愛莫能助的心疼著,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她根本沒辦法為她可憐的小姐姐做點什麼,能讓她的日子稍微好過一點。

“落落……謝謝你的堅強。”堅強的撐到今天,能不能請你繼續堅強下去,請你好好的,做我一輩子的小姐姐。

終於,視線中的身影已經消失,楚安歌無力的蹲下身子放聲痛苦,她本就是多愁善感,愛哭的女孩,今日見董落臉上的傷疤時,早就在心中哭了幾遍,但她也想學著董落堅強,硬是強忍著淚水,強顏歡笑著與她度過大半天的時光。而此時,終於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安歌不再壓抑,哭得放肆。

好姐妹,你所受的痛,我感受不到;好姐妹,你所吞下的淚,我來替你流。

多遺憾,我所流的眼淚,並未能讓你好過。

董落慢悠悠的走著,在去上班之前,她準備先回家將禮物放下,也不過十來分鐘的步行,小小的石灰屋外有抹不掉的紅漆,扭扭曲曲的字體看不出寫的是什麼,但紅漆搭配方塊字的輪廓,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大耳窿上門討債!

掏出房門鑰匙開鎖,她似看不見那鮮紅的字,直徑走進屋內。客廳裡空無一人,董落將禮物隨意的放在沙發上,很快的就來到她母親的臥室,門沒上鎖,輕輕一碰就被推開了。整個房間昏暗並散發着濃郁的煙味,董落不自覺皺了皺鼻尖,隱約看見大床上睡著個人影,她走到窗前,將窗簾拉開。

下午三時零幾分的陽光很暖和,透著霧濛濛的玻璃片投射進來,在陽光照射得到的地方,董落清晰的看見一縷又一縷的白煙在飄散,“媽,您少抽點煙好嗎?”身為女兒的她只能卑微的關心,但永遠得不到回答。

張芝雅早在董落拉開窗簾那刻醒過來,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直到聽見董落萬年不變的關心,讓她少抽煙,她在動了動手指,讓董落坐到她床邊。

董落走了過去,只是靠近,並沒有坐下。

“千萬不能將房子賣掉!董落,聽媽媽的話,千萬不能將房子賣掉啊!”張芝雅乾咳了幾聲,不斷重複一句話。

也是萬年不變的台詞啊,不要將房子賣掉。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