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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浮水,落葉歸西 - 章十二

廖某言≪浮水落葉≫  - 发布于2017-09-07 7:48:20am

都市·爱情


那是一個週末,董落最愛的週六,不用上課之餘,最開心的是因為週末晚上的餐廳,客人通常會是平常的幾倍,‘小費’可觀啊!

難得睡到早上九點零幾分,董落慢悠悠的起身梳洗一番後來到母親的臥室門外,猶豫了幾秒才抬手敲了敲房門。她和她母親,也算得上像小說裡說的‘相依為命的苦命母女’,然而她和她的母親,卻沒有小說裡寫的那般親密。她愛她母親,同時卻懼怕她母親。

“媽,起床了。”三下的敲門聲後是一聲又一聲的輕喚。

“媽媽,起床了,我準備了早餐。”

然而房內依舊沒有動靜,沒有預料之中摔東西的吵雜聲,也沒有母親被吵醒不悅的咒罵聲,整個房間靜悄悄的,門縫下一片陰暗。

輕輕握拳的手壓在門壁上,董落將耳朵靠近,想聽聽門內的動靜,但突然感覺腳趾頭一陣發癢,濕潤的感覺傳來。她吃吃的笑了笑,後退兩步,一臉好氣又好笑的模樣看著那隻小土狗:“將軍,你的適應能力還真不是普通的強誒。”

這倒是真的,不足一個星期,它早就把自己當成家裡一份子,除了張芝雅的臥室,家裡各個角落都被它落下‘記號’,一個霸占地盤的概念。只是為難了董落每天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還有臨睡前的最後一件事,便是一手報紙一手拖把的將那些‘記號’給清除掉。

“你是不是又亂拉粑粑了啊?”她一手叉腰假裝生氣的看著將軍,無奈得可以。

小狗抬頭看著董落,小小的舌頭吐著,歪一歪小腦袋,尾巴在身後左右搖擺不斷。是一隻愛撒嬌的小狗狗,她將小狗抱在懷裡,沒再對著不會回話的小狗自言自語。抬手再敲了敲門,今天十一點,母親得到醫院複診,即使她想讓母親再多睡一會兒,也不行了,現在時間都快十點了。

站在門外多久了?

董落感受到有些乾燥的喉嚨越來越不舒服,小腿都站得有些發麻了,但臥室內卻依舊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會是……

她狠狠壓下心中那份突湧的不詳猜想,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在床底下最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一個生鏽的餅乾鐵盒,鐵盒打開,她從裡面找到了一串鑰匙,然後迅速起身離開房間。

將軍離開了溫暖的懷抱有些不高興,屁顛屁顛的跟在董落有些匆忙的腳步後面,一個不留神還差點踩了它一腳。

不知為何,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她緊緊的握著鑰匙,有些心神不寧。

鑰匙插入鑰匙孔,‘咔嗒’一聲,房門開鎖了,扭開門把,董落推開了房門,將軍卻率先衝了進去。

‘汪汪汪——’小土狗在一片漆黑的臥室內發出奶氣很重的吠著。董落將房內的燈打開,光線刺眼,但房內的景象卻更傷眼更甚。

一片凌亂得不堪入目,床單枕頭都被扔到地上,煙頭和煙灰就像是初雪一般點點灑在地上,椅子上,甚至是床上。

“媽——”

張芝雅躺在床上,床上三灌深褐色的玻璃瓶子還有數十顆白色的藥丸灑在一邊。

沒有半秒的遲疑,董落馬上衝上前去扶起全身發軟的母親,逗大的淚水頓時失控滴落,但她卻很快的便冷靜思緒,放下她的母親後,就跑回客廳撥通了某個早已倒背如流的電話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男子平穩的音調帶著令人安心的魔力傳來,簡單的一句話:“小董,有事嗎?”原本一顆提到喉眼上的心一下子定了不少。

她開口,以為自己已經隱藏好所有情緒:“媽媽吃安眠藥自殺……現在……昏迷。”但聲音卻顫抖不已。

魏庭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拿著才咬過一口的三明治先是一愣,驚訝很快就被理智取代,冷靜是他的專業中最基本的條件,於是短短三分鐘內,他便做出所有的決定並且行動。

通過手機指導董落確認張芝雅的狀態,短短的幾分鐘內,張芝雅一度睜開雙眼看了董落一眼,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很快地又陷入昏迷。

董落嘗試了電話裡魏醫生所教的方法,嘗試幫她母親催吐,但卻沒什麼效果,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看見母親醒了沒多久又昏過去的時候,一顆心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忽高忽低的難受不已。

另一邊魏庭已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拿起餐桌上的另一架手機,長按一號鍵,便撥通了某個號碼,左耳聽見的是董落不斷詢問接下來該做什麼,聲音焦慮而慌張;右耳卻與之大不相同,聲音細膩而溫柔,她開口:“魏醫生?又有緊急狀況嗎?”

“張芝雅在家服用安眠藥自殺,現在陷入中度昏迷狀態,醫院那裡你安排一下,我現在馬上回去。”

什麼也不用多說,一個跟在自己身邊五年以來從未有過一次失誤的助手,她的能力,毋庸置疑。

“醫院有急事,我得走了。”魏庭拿起車鑰匙,神色匆忙,隨手又拿起桌上的黑咖啡大口的灌下一口便急急忙忙來到玄關處。

怎知,自己那個不懂事的弟弟卻叫住了他:“哥,等一下,我拿個外套。”

魏庭還沒來得及開聲,魏然便一字箭的衝進臥室,很快的又回到客廳,速度很快,魏庭還沒來得及穿好鞋子。“你去醫院?順路載我一程吧。”

“不順路!”推開門,魏庭臉色沉重得很,不懂事也該有個限度,他不想多說什麼,板著一副臭臉上了車,卻始終甩不掉那塊鐵了心要搭順風車的牛皮糖。

“聽你放屁,我明明聽到你說醫院有急事要回去。”上車關門,他繼續未完的話:“我正好也有事要去醫院一趟啊!”

“魏然!我真的有急事……”話還沒說完,便被弟弟打斷:“有急事就快走啊,還在這裡磨蹭什麼?”

簡直不可理喻!

魏庭眉心緊蹙,不再多說什麼,發動了車子便往醫院的方向衝去。

魏庭還沒到醫院,救護車便已經到董落的家外。董落看著幾個醫護人員將母親抬上擔架,又帶進救護車裡那霎那,心中一顆胡亂跳動的心頓了半響,竟忘了如何跳動,直到有人推了推她讓她上車,她才緩過神來。

拜託,媽媽,拜託您千萬不能有事。

距離上一次自殺,已經是一年半以前的事情了。董落以為,媽媽的病情已經逐漸好轉了,連魏醫生也說,母親的病情明顯好轉了許多的,她真的以為一切就要變好了,原來……真的只是以為呢。

一路到醫院的路上都通順無阻,那是因為救護車闖了好幾個紅燈的結果。小小一顆心臟隨著救護車的警鈴聲一高一低,一高一低的難以平穩。這時候她突然想起小時候曾經發高燒,母親背著她,跑到鄰居家外哭著求他們載她到醫院。

臨晨三點半的空氣有多寒冷,人心便有多寒冷。

燒得迷迷糊糊的董落趴在母親的背上,迷迷糊糊的聽見那位阿姨問母親道:“啊你老公叻?你老公不在家哦?為什麼不叫你老公載?”

母親一聲又一聲的拜託,終於換來那位阿姨很‘好心’的幫助,為董落打了一通電話,最後的意識,停在了一高一地的救護車警鈴聲裡。

那一年,她九歲。

那一年,她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的身份,叫——小三。

幾個醫護人員合力將擔架抬下車,董落也緊跟著一起下了車。

前腳剛碰觸到地面,眼角就看見一輛黑色的轎車緊急停在了救護車的旁邊,她本能的抬頭望了過去,看見媽媽的主治醫生臉色有些難看的下了車。

心跳,又漏了半拍,因為隨著魏庭下車的,還有一個挺眼熟的身影。

“董落?”魏然先開的口。

最窘最難堪的每一面,都被你看見了!——阿落。

最窘最難堪的每一面,還好都有我在!——阿然。

“快將病人推進去!”魏庭快速的越過董落,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個讓她‘別擔心,沒事的’的動作,這動作董落太熟悉,兩年了,這小小的動作一做便是做了兩年。

別擔心,沒事的。

短短六個字,卻讓董落小小的安心了幾分。她董落不信天,不信地,有時候甚至連自己都不相信,但她信魏醫生。打從他成為母親的主治醫生的那一天起,每每他對她說:“別擔心,沒事的。”便真的不會有事發生,她信他!

這一次,也會沒事的!

看著一行人推著擔架床跑著進到急救室,可見的身影一一消失在眼前之際,董落終於軟了雙腿,碰的一下重重的跪在地上。

撐太久的堅強,是會累的。

於是,有了這樣的一個人,他會無條件的為你承擔起一切的重擔,替你扛下辛苦,替你分擔所有的疲憊。

魏然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卻猜出了不少答案。看見董落等到所有人都看不見了才發軟跌倒的那瞬間,他那莫名其妙出現在胸口的詭異感再次浮現。但這一次,他不再選擇忽略,而是一步一步走向那感覺。

“來,我扶你。”牽起她冰涼額手,魏然小心使力將董落扶起,然後半蹲著身體,仔細的查看她膝蓋的位置。沒有擦傷流血,就是有些紅腫而已。

“我媽……我媽會沒事吧?”能不能再找個人來告訴她說會沒事的?好讓她可以放下心來,懸著一顆心臟不安,真的太難受了。

聽見董落細小的聲音,魏然站直了身,將她的身子扶正,轉向醫院大門的位置,然後伸手指了指醫院,語氣堅定的:“我哥,是這家醫院裡,最厲害的醫生,有他在,你媽媽絕對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