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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漠浮水,落葉歸西 - 章十四

廖某言≪浮水落葉≫  - 发布于2017-10-12 2:25:56pm

都市·爱情


在這渾沌的世界裡,哪裡還有單純?哪裡還有美好?哪裡會有純淨簡潔的白色!

一直在醫院裡呆到傍晚之分,坐在單人沙發上的董落終於起身動了動有些發酸的身子,期間護士小姐來了幾次查房,每隔一段時間量一次體溫,每隔一小段時間,就來作記錄。

她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從三樓窗前望下,是一片綠草如茵,幾個散步的人步伐緩慢,幾個來探訪的人腳步卻形成了對比,匆忙而慌亂。夕陽璀璨的渲染整片天空,血紅色的雲朵是斜陽的照射而形成,董落將天空景象映入眼中,看著靜態的風景,將本紊亂的思緒也終於沉澱下。突然心血來潮,她想下去走走。

但腳下卻似生根一樣,遲遲沒有任何動作,她不想再讓她母親被單獨留下,真的不想。

轉眼,絢麗的晚霞不再,窗外只有一片漆黑不明。董落還站在床邊,但卻沒了先前的凝重表情,此刻的她,臉上除了一道淡淡的抓痕掛在有臉眼角下方,仔細看看,臉上似乎還有個不清晰的掌印。

期間,母親沒醒過。

在黃昏與晚間的之間短短幾個小時內,董落的戲劇人生,又再次上演了一場堪比狗血劇更狗血的戲碼。但此時此刻的她卻平靜得就像那一切從未發生,就像她從未離開過窗邊,從未再次陷入難堪!

今天旁晚時分,病房裡來了幾個人,沒有腳步聲的出現在張芝雅所在的病房內,董落陷入深沉的思緒之中,並沒有察覺病房內有其他人走進來,直到那人開了口,喊出她既感溫暖卻也冰冷的小名:“落落。”

董國聰站在病床旁,乾咳了好幾聲卻未見董落回頭,於是他開口,卻不知為何下意識的喊了聲多年未開道出口的名字。落落……多熟悉啊,多陌生吶!

董落回過頭,臉上茫然未退,但卻在半刻之間,她收起了停留在回味小名的情緒裡,換上一副冰冷而難以靠近的模樣,她客氣的對董國聰點了點頭,眼神從未分給站在他身後的女人半分,直到那女人開口:“董落,見到父親都不懂叫一聲嗎?你媽是怎麼教你的!”

許久,董落才開口:“爸……”然而,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半句話來。

王儀君見狀正準備再度開口教訓卻被董國聰攔下,他本站在距離病床不遠,卻不知為何當視線望向張芝雅沉睡的容貌後,忽然退了幾步。“你媽媽會沒事的,你……你就別太擔心了。”

王儀君聞言隨即附和道:“對啊,你母親福大命大,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你不要太擔心哦。”刻薄,這女人從來就刻薄,董落是清楚的,從來她就不曾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但今日不知為何,她卻難受得很。

是太久沒遇到這樣的場景了嗎?

爸爸,媽媽和她,心平氣和的在同一個空間,沒有吵架聲,沒有咒罵的語言,更沒有摔東西或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董落在王儀君還在說話的當兒不小心分叉了心思,失了神。片刻回神之際,她不由自主的揚了揚嘴角,是對自己的苦笑。所謂難得一家三口再相聚並且心平氣和,沒有吵架聲,那還不是因為母親還在昏迷中。她低著頭,眼角邊還有那個女人的身影,看看……那裡是一家三口?這不就還站著一個女人嗎?董落心中的對話持續不到半分鐘,臉上突然傳來一陣火辣。

疼痛感與清脆的巴掌聲同時傳開來,王儀君高舉著手,準備再給眼前那個嘴角掛著淺笑的少女一扇耳光。那笑容礙眼,像是嘲笑她王儀君的遭遇,像是諷刺她的一生。王儀君越看越覺得那笑容不堪,於是不管董國聰的阻止,她又甩手……只是這一次手掌沒打在董落已經發紅的臉上,而是在截停在半空中。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在醫院裡撒野?”魏然板著臉看著王儀君,抓住她手腕的手在他看見董落臉上的巴掌印時,用力的緊了緊,隨後他用力的將手臂甩出去,然後轉身站在董落身前,擋住了王儀君不讓她靠近。

“病人需要休息,請你們馬上離開,不然我就叫保安了!”沒人知道魏然耗了多少力氣去壓抑心中的怒火,誰也不知道他聽似平靜的聲音下有多少分克制。

“我身為丈夫來看妻子有什麼錯了?你憑什趕人!”董國聰板著臉,下顎緊繃得要命,以為用身份打壓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少年,就能挽回一些面子,殊不知一句話卻惹得王儀君怒氣更甚!

“哼!妻子?”她推開魏然,一手將護著張芝雅的董落,再用力的將覆蓋著張芝雅身子的被子拉下,動作之快令所有人沒來得及反應,但魏然卻很快的就將她和張芝雅拉開距離。

“賤人!你們母女倆都是賤人!賤人!”王儀君失控的尖叫著,被魏然控著雙臂而不能亂動的身子還在不斷扭動,她尖叫著,罵著:“國聰,就是這個小賤人還我們家阿平入獄的!小賤人,是你!是你害我們家阿平入獄的,賤人!是她!國聰,是這個小賤人害你兒子入獄的!賤人!賤人!”最後兩個字,她越喊便越是歇斯底里,越是失控。

掙扎之間,董落被撞倒在地,她抬頭,看見她曾經最敬愛的父親就站在不遠處。

雖然早已知道結果,但董落卻還是伸出手,向她的父親伸出了手,“爸……”

能不能將我拉起?爸,能不能將我從地獄裡拉出來?爸……董落在心中問,一遍又一遍。耳邊的咒罵聲逐漸變小,最後周圍安靜的連呼吸聲也聽不見了。董落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其實王儀君還在咒罵,其實一切並不是真的定格了。

當董落耳裡再度能聽見真實世界的聲音那刻,是董國聰冷冷的轉身離開的那一刻。

爸……

董國聰扯下魏然的手臂,將王儀君拉過圈在懷中,一言不發的,帶著咒罵董落但自己卻哭成淚人兒的王儀君離開了病房。

病房終於恢復了先前的寧靜,但董落的心,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停止哭泣。然而在她平靜得毫無波瀾的眼神裡,根本看不出她有著半分的難過情緒。

她站了起來,無視掉了魏然朝她伸來的手掌,自己從地上站了起來。隨後將掉落地上的被單拿起,拍掉了沾附在上面的灰塵,再為母親蓋上。“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

魏然沒聽懂董落的意思,不合時宜的開口:“這又不好笑!”但脫口而出後,才意識到董落口中的笑話並非其本質意思,於是他尷尬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董落沒有回答,只想打發他離開,只想好好的靜下自己的心。

“如果沒什麼事,我想單獨陪陪我母親。”言下之意,她希望魏然離開,讓她一個人靜靜。

其實董落並不知道為何魏然會忽然出現在這裡,但也正因為魏然及時出現,這場鬧劇才結束得快速,如若不然,大概王儀君會鬧得驚動院方,或是被隔壁病房的病人投訴,她才會稍微停消。並且,在王儀君潑婦罵街的過程中,董落的父親——董國聰,並不會阻止她。他只會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模樣。

後續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因為魏然出現了。

但後續的事情並不需要真的發生,因為這種‘劇情’早在幾年前就演爛了,董落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故事走向。

魏然看了看董落臉上泛紅得明顯的掌痕,沒有給予回應,只是抬腳走出病房,沒有半分猶豫。他一離開,董落卻失落了,傷心的情緒一湧而至,她望著母親,快速的眨著眼睛,不希望眼淚落下,等到情緒再次得以平靜,魏然卻提著小藥箱出現在病房門外。

一片靜如死水的心,卻又掀起淡淡波瀾。

“上點藥吧,臉受傷了,有些腫呢。”他走向一旁的桌子邊,將藥箱裡的藥拿出,見董落沒任何反應,便走向她,拉著她的手腕來到桌邊。“這是消腫止痛的藥膏,很有效的。”董落沒理會,低著視線不知在想什麼。

“相信我,真的很有效!我小時候跟人打架,臉都腫成豬頭了,我哥就是用這藥膏給我治好的。”魏然以為董落不信,自顧自的不斷解釋道:“因為真的要好用了,後來我還偷偷買了好多條藏在衣櫃裡,然後到處找人打架,一心不怕受傷,因為我有藥啊!”

董落輕輕揚起嘴角,吸了一口氣,算是給了反應,然後伸手要接下那隻藥膏,但魏然卻迅速收回手臂:“我來吧,我有經驗。”

董落沒有回話,只是冰涼的藥膏碰觸到她還有些微燙的臉頰時,她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肩膀,似乎是因為疼痛。隨後,魏然放輕了力道,而董落也不再有任何反應,就像塊沒感覺的木頭,就像魏然第一次見到她。

上好藥,魏然一邊將藥膏收起,一邊問:“晚上,我會再過來一趟,要不要順便給你帶晚餐?”他淡淡的看了張芝雅一眼,然後聽著董落客氣的拒絕了他一番好意:“不了。”停頓半秒,她繼續:“晚上你也不用再過來了,不用麻煩。”

魏然笑了笑:“我也不是特意過來的,我答應了今晚要給小月帶小熊餅乾來著,就順道過來而已,不麻煩的。”

董落抬起頭,正好對上魏然的視線。他有雙清澈的雙眸,黑白分明的,很好看。董落分心了,沒聽見魏然的話。魏然見她發呆,於是往她靠近一步,她才愣愣的表示不明。

於是他重複了一遍:“小熊餅乾要不要也給你帶一份?”

“小月是?”貌似,董落還停留在上一句話裡。

“兒童病房裡的一個孩子,跟我感情可好了!”這也是魏然今天特地跟哥哥的順風車來到醫院的原因。雖然兒童病房和張芝雅的並不在同一棟大樓裡,但從兒童病房出來,魏然卻神差鬼使的來到這裡,於是便碰巧遇到那場鬧劇。

“小熊餅乾?要嗎?”

“巧克力口味的?”

“嗯,巧克力口味的!”

“好!”說完,董落竟難得的笑了,露出小小的一顆虎牙,終於有了副屬於十七歲少女的模樣。只是嘴角邊的傷疤顯得非常突兀,只是那稍微消退的紅腫刺眼,這十七歲的少女,其實並沒有十七歲該有的天真和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