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半小時了吧?不不,回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是傍晚的橙黃色,現在……外面應該天黑了吧?
我保持著立正站好、雙手緊貼大腿的姿勢,只敢以轉動眼球來巡視公會大廳的狀況。
原本只有七人左右的大廳,期間陸續有來公會準備吃晚餐的前輩、做完任務回來匯報的前輩、打算從任務看板選取下一項任務的前輩、純粹來找朋友聊天打屁的前輩。在他們踏入大廳後,便全部保持和我一樣恭敬、立正的姿勢,誰也不敢動一下,就這樣站到現在。因此大廳漸漸擠滿了人,目測現在至少已經有三十人以上了……啊,又有個自投羅網的成員推開大門了——切,原來是凱薩……他怎麼全身濕嗒嗒?掉進水裡了嗎?
吉爾就站在我身旁,他優秀地彷彿化身成石像般盯著前方,我甚至懷疑他這段時間完全沒有眨過眼,實在是模範寶寶——
「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如果每個人都學你們這樣無視公會規定,那我這個會長要來幹嘛!裝飾用的花瓶嗎!答我!」
——會長這句話幾乎是用吼的,因此嚇得我一秒收回視線,重新落在那三顆盯著地板看的腦袋。
「打算給我看你們的天靈蓋到什麼時候!抬頭!」語畢,三顆腦袋以光速抬起頭,面向雙手環抱胸前的第十代會長,艾瑪·希爾。
「啟人、吉爾。」
身後傳來相當微弱的聲音,若不是感覺到衣角有被輕輕拉扯的抽動,我應該完全不會察覺到有人在叫我們。
我並沒有立刻轉身回應,而是先瞥了一眼前方。
會長目前的視線落在翔太前輩身上,要他細數這幾年闖下的禍,只見翔太前輩貌似要回說「並沒有很多啊」的時候,會長便立刻伸出手指流暢地說出一大堆任務名稱和翔太前輩做過的白痴行為。確認會長數到第十二次的「火燒七劍士羅伯森的別墅」,準備再次開罵而暫時不會看過來時,我才緩緩轉身。
眼前是一名綁著栗色馬尾、身穿岩白色高領絲綢長袖衣的女性。
「啊,蕾娜……嗨,溫蒂妳也在,妳們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我們剛逛街回來……前輩怎麼了?」
「為……為什麼會被罵?」
溫蒂的聲音非常輕柔,在會長如雷貫耳的罵聲中我需要非常專注才能聽到她的聲音。由於她們的問題都差不多,我就一起解答,說:「前輩擅自帶我和吉爾去做S級的討伐任務,怎知那頭魔物的真身原來是SS級的火龍,搞得我們差點全軍覆沒,所以剛回到還沒坐下就被會長捉去訓話了。」
「你們看見活生生的龍?」蕾娜語氣有點激動地問。
「英明前輩說它最後有蛻變成火龍模樣,但那時我和吉爾已經在護送委託人兒子和媳婦回城的路上,所以沒看見火龍蛻變後的樣貌。」
正當蕾娜想要繼續說些什麼時,吉爾用手肘推了我一下,然後便聽到會長 如此宣布:
「翔太、布魯斯、英明,三個月不准接C級以上的討伐任務作為懲罰,其他人也不准將他們加入自己的小隊!要是誰敢帶他們出城,將視為共犯,一同禁接任務!」
「蛤?那不就代表只能接尋找失踪寵物、幫市民做一些蒐集材料建造房屋等瑣碎任務?」
會長怒瞪提出抗議的翔太前輩一眼,對方立刻舉起雙手猛點頭表示「您說得對您說得對」。
「念在委託人對你們讚賞有加,原本想直接禁止你們接任務三個月,還是你們希望如此?」
眼見翔太前輩又不知道要反駁什麼時,英明前輩對布魯斯前輩拋過去一個眼神,隨即布魯斯前輩誇張地一拳打在翔太前輩的下巴,頓時達到閉嘴的功效。
英明前輩趁機趕緊說道:「會長萬歲萬歲萬萬歲,就三個月不接C級以上的任務吧!翔太你給我閉嘴!」
「至於那兩個新人。」會長的視線猛地落在我和吉爾的身上,「看在你們首犯,且是被三個笨蛋前輩半騙半強迫地帶出去,這次就原諒你們,別再有下一次。」
「是!」
會長英明,會長萬歲!
當會長轉身離去後,大廳所有人像是得到解放般,深深吐出一口氣,上一秒連針掉落地都可聽見的鴉雀無聲,下一秒便回到人聲鼎沸的吵鬧。
「可以把會長逼到理智線斷掉的果然只有你們!哈哈哈哈哈」
「破紀錄了啊!上次摧毀委託人豪宅也只被訓半小時而已,這次訓了四十七分鐘二十五秒耶!」
「先不說這個,可以遇上瀕臨絕種的龍,還要是比稀有更稀有的火龍,就算被禁一年不能接任務我也心甘情願啊!」
「真虧你們還能活著回來,以後別再幹這種事啦。」
一個又一個我叫不出名字的前輩上前去“安慰”翔太前輩他們,而我則大大鬆了一口氣。
幸好沒落到連我們都要被禁接任務的下場,我還想著趕緊賺些錢來回報吉爾一家人對我的收留之恩啊。
「誒誒誒,說說你們做了什麼嘛,感覺比新手任務刺激多了……什麼嘛,明明璐璐妳也很好奇不是嗎?」蕾娜和我說話說到一半,忽然轉頭對伏在她肩膀的契約寵如此說道。
她對此向我解釋,她和契約寵可以透過心電感應交流,所以常常會這樣讓外人看起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由於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於是我們轉移到食堂去,邊吃邊說各自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原來除了我和吉爾,他們三個都完成各自的新手任務了。沒錯,三人中也包括凱薩,因為吉爾興奮地叫了捧著拉麵徘徊在我們桌子附近的他,和我們一同共進晚餐。
當我說到城主將英雄啟人用過的「疾風劍」送給吉爾,而吉爾再轉送給我時,兩個女孩立即發出「哇~」的讚歎聲,只有凱薩——
「三番兩次都要吉爾送劍給你,臉皮真厚。」
「你是羨慕吉爾對我這麼好,還是妒忌呢?吃不到葡萄別說葡萄酸嘛。」
「佔人便宜的傢伙。」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怎麼每次見面都要鬥嘴……」吉爾無奈地說道。
看在吉爾出來解圍的份上,我倆同時對對方拋去一個怒瞪,這才停止爭吵。
「你們的感情真好,只有感情好的人才會打打鬧鬧喔。」蕾娜笑著這麼說。
溫蒂睜大眼睛注視蕾娜的側臉,隨即雙手捧起盛著綠茶的杯子,粉嫩的嘴唇貼著杯緣說道:「是嗎……那我也要和蕾娜妳打打鬧鬧……」
「咦?為什麼?」
「這樣我們感情……才會變好……」
蕾娜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牽起嘴角露出談談笑容。
「我們不是已經成為好朋友了嗎?」
「已經是好朋友了?真的?」
「對啊,好朋友,嘻嘻。」
嗯……現在的氣氛實在是很怪異……
長形桌子一邊坐著三個男生,也就是我們,對面則坐著蕾娜和溫蒂。男生這邊處於無聲兼暗潮洶湧的狀態,女生那邊則是背景出現花花草草,滿是愛意的狀態。小小一張桌子就像是兩極世界,外人見了一定覺得很奇怪。
坐在我和凱薩中間的吉爾感到極度尷尬,為了打破這種氣氛,他提議道:「那個……明天大家有時間嗎?想說我們都是同一期的新人,要不要一起去接任務呢?」
聞言,蕾娜雙手合十啪的一聲,「好耶,還可以順便增進彼此的感情!溫蒂我們也去吧!」
「好啊……增進感情,很好……」說這話的溫蒂,視線從未從蕾娜臉上移到我們身上。
我懷疑……看似四分五裂的小隊,真的能夠順利解決任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