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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 第28章:封印的記憶

真夜≪双生≫  - 发布于2018-01-21 12:08:45pm

耽美·百合


把他們當朋友?

郗正薰這句話聽起來特別矯情,席拉嘴角掛著嘲諷,但那人的眼神卻如此堅定。

“那麼有神力的你,打算怎麼幫助你的朋友?”席拉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的語氣。

郗正薰預料到席拉會有這般反應,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我暫時還沒想到要怎麼幫助你。但剛才我阻止并保住了你的性命,也算是一種幫助對吧?”

以牙還牙,郗正薰同樣加重了‘幫助’二字的語氣回擊席拉。

面對郗正薰這般嘚瑟的嘴臉,席拉竟然沒辦法發怒,無疑是剛才的繩索在他身上做了手腳。

席拉不語,蛇鱗與尖耳漸漸消失,可那雙豎瞳依然直勾勾地盯著郗正薰。

之前無論如何都想立刻前往魔界的心情此刻消失得好似不曾出現,留下的只有平靜得讓他不自在的心境。

可是不管如何,他還是會把哥哥帶回來。

“救席巴的事可以從長計議,我相信你家族的成員不會馬上殺死他。若要是你魯莽前去,也許會中了他們的圈套。”

郗正薰轉頭望了一眼餐廳方向,見黑田雨絲正往他們這裡跑來。

“阿薰,席拉先生!”黑田雨絲一路跑來絲毫不見喘,臉上倒是被灰塵弄得髒兮兮的,四處張望后一臉疑惑,“席巴先生還有月野呢?”

席拉和郗正薰面面相覷,不曉得該從哪裡開始解釋時黑田雨絲又開口了。

“餐廳二樓突然就崩塌,所幸我早在周圍設下結界,才沒有人被瓦礫傷到。”狀況外的黑田雨絲說道,隨即從兩個男人臉上發現到什麼,“你們有什麼要告訴我嗎?”

造成如此大轟動的席拉沒有打算隱瞞黑田雨絲,當下就敘述來龍去脈。

避開了安古依斯對他們兄弟一直以來的追殺不說,席拉簡單地解釋著他們與家族一向來都處於尷尬的關係,其中扮成月野的家族成員透過黑田雨絲來接觸他們,就在剛才席巴被對方帶走了。

黑田雨絲聽後十分驚訝,不敢相信相處了這些日子的月野竟然會是席拉的家族成員。再說了,月野不管怎麼看也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女性,她們之間也發展到如今可以暢談的朋友關係,對於她真實身份的事情,實在是黑田雨絲預料之外。

“這讓我想起,六哥不喜歡月野。只要我和月野見面,他的式神便會跟著我。但是六哥為人向來難相處,見誰都討厭,所以我都不以為意。”黑田雨絲回想著過去六哥對月野的種種態度,開始覺得這一切都變得有些合理。

“你六哥想必是從月野身上感受到異樣的氣息,但卻說不上哪裡奇怪,只好防備。畢竟魔界的惡魔和妖魔鬼怪還是有差異的。”郗正薰解釋。

“且不說這個,席拉先生打算怎麼辦?”黑田雨絲看向席拉,面露擔憂。

席拉視線則望著被自己毀壞的餐廳,答非所問,“餐廳怎麼辦?”

黑田雨絲從席拉臉上看見的只有茫然,接著回答,“璇凌和浩嵬在用著修復魔法,餐廳很快就會回到之前的樣貌了。”

那兩人一旦聯手就是十分強大的組合,修復魔法對他們來說如同施加普通魔法那樣簡單。

席拉得知餐廳被毀並不造成麻煩後,‘嗯’了一聲回應便轉身離開。

見狀的郗正薰交代黑田雨絲一些事情后便追上去,千鈞一髮坐上席拉招來的出租車。兩個男人在車上沒任何對話,直到回到酒店,郗正薰依然緊跟著席拉。

席拉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正要掏出房卡卻想起了什麼,改變了方向往拉爾斯的房間走去。猜不透席拉在做什麼的郗正薰不敢讓他獨自一個,深怕席拉有控制不住情緒。

來到拉爾斯房門前,席拉卻突然愣在原地,盯著門把許久都沒有任何動作。

且不說席巴設下的結界已經消失,應該緊閉的房門此刻微開出個細縫,房裡的燈光透過縫照射出詭異的光線。

……難道拉爾斯擅自外出了嗎?

握著門把的手不受控地顫抖,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推開這扇門,應該說席拉實在沒有那個勇氣去面對門內的情況。

因為,拉爾斯的氣息消失了。而且裡面,還瀰漫著新鮮的血腥味。

內心掙扎了許久,席拉緊咬著牙緩緩推開那隔離現實的門,頓時映入眼簾的是房裡頭血淋淋的場景。

仿佛刮過一陣狂風,狼藉一片的房內,白墻都被飛濺的液體染上了觸目驚心的顏色。

當雙眼捕捉到胸口被開了個窟窿的拉爾斯時,席拉便不記得接下來發生什麼事。

他耳邊就只剩下郗正薰從背後傳來的叫喊聲,視線立刻迎上了令他害怕的黑。

在無限延伸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被強行喚醒。

以自我意識封印起來的記憶被解放之時,便化為無止境的夢境,排山倒海般湧入他身體里,讓他不斷在既冰冷又孤獨的深淵中往下墜。

夢境里最初看見了母親狠狠地將自己拋開,就只是一眨眼的瞬間,原本還站著的母親連同父親一起被撕碎,頓時溫熱得不切實際的血澆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

接著,他的身體被誰粗暴地拉扯著,而自己瘦弱的手正與另一個自己緊緊抓住。

不行的,彼此都還這麼弱小,魔力也沒完全開發,如此手無寸鐵的他們怎麼可能有能力抵抗分離的命運?

最終,抓不住彼此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自己漸漸遠離視線,最後消失。

起初在牢籠中的他還會哭鬧,反抗,甚至妄想著可以逃離這裡。

與此同時,堅信還可以和另一個自己重逢是他的精神支柱。每每想起對方的笑臉,就算再怎麼被蹂躪也可以熬過,如同信仰一般讓他繼續活下去。

可是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零零碎碎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他耳里,他聽著令他惡寒又害怕的話語,眼裡所看見的魔族似乎增加了不少。

平時的拳打腳踢似乎已經滿足不了這些魔族,所以他們換了另一種給予肉體上的折磨的方式。

日復一日被摧殘的身體,逐漸薄弱的意志力讓他求生的希望徹底毀滅,他忘了如何呻吟,別無選擇地淪為任魔族擺佈的玩具。

從他放棄生存開始,就不再計算被關在牢籠的天數。唯一讓他清楚自己還活著的,是他有所變化的體型,雖說依舊瘦弱得可輕易折斷,但卻有明顯的成長。

直到那麼一天,被他遺忘的另一個自己突然出現在眼前,并流著兩行淚,好長的時間說不出話來,對著他無聲哭了很久。

他不解為什麼要哭?難道自己如今的樣子令對方很悲傷嗎?

為何因如此平常的事而悲傷呢?

畢竟打從一開始他雙手與腳腕都被鎖上了厚重的鐵鏈,不曾被衣物披蓋的身上無時無刻都會被畫上各種痕跡,而且披頭散髮的,發出惡臭的味道,他都習以為常了。

這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甚至也不是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

所以拜託別哭了,這會讓他覺得自己很可憐,讓他心裡難受。

他好不容易撐下來了,熬過來了,等到對方出現了,此刻不是更應該夸他堅強嗎?

誇我啊!再對我笑啊!說我很堅強,說我做得好。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拜託了!

……哥哥別哭了。

從喉嚨深處艱難地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那是他隔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第一句話。

那天牢籠異常安靜,守門的侍衛全都躺在血泊中,那群魔族也不曾出現。

路上才得知,好像是誰在舉辦著很重要的宴會,所以逃離的計劃才會如此順利。

從離開了煉獄的那天起,他強行將所有牢籠中的記憶封印。他沒有將他所經歷的告訴哥哥,畢竟要是再看見哥哥哭成那樣,他可受不了。

自欺欺人總好過這輩子都得和那生不如死的經歷糾纏,所以他選擇將一切埋起來。

被封印的記憶讓他想不起家族對他做過和具體的事情。

但扎根的陰影終究沒辦法完全抹去,家族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害,偶爾會侵蝕他。即使不記得過去發生了什麼,但心卻很清楚家族對他做過了某些事情,令他心裡有消不掉的黑。

這夢境讓席拉重新經歷了那段在牢籠的生活,當他睜開眼時,便見到了天花板。

扭動酸疼的頸,看見盤坐在角落讀著書的安娜。

席拉清醒得非常迅速,從沉睡中甦醒后不久,便已搞清楚狀況。

婚禮后的聚會上哥哥被帶走,露出真面目的郗正薰、胸口被掏空的拉爾斯、還有最後眼前的黑暗…應該是暴走了。

想必那之後,是郗正薰收拾了殘局。

而且因為拉爾斯的情況讓他受到了難以負荷的刺激,從而成為解開他當年自我封印的記憶的鑰匙,原本空白的過去一下子被那些惡心的經歷填滿,席拉胸口悶得想吐。

“安娜。”

安娜聞聲而起,丟下書本立刻跑到床邊,大眼望著面色憔悴的席拉。

“你睡了兩天。”安娜說道,隨後又走到一旁的小桌子,手拿了一張紙又回到床邊。

兩天,睡得也太長了。

“你手上的是什麼?”

“郗正薰寫的,說你醒後就讓你讀這個。”說完,安娜將紙塞到席拉手上。

席拉發愣了半晌,才開口,“你帶著店內所有使魔離開,沒有我的吩咐別回來。”

安娜欲言又止,席拉不尋常的態度讓她不敢多問,接著走到樓下帶著所有駐守在店鋪的使魔離開。

店鋪內使魔的氣息消失后,席拉才撐起身子,開始讀那張紙。

“席拉,我壓制了在酒店房內暴走的你。所有殘局已經收拾,包括拉爾斯的尸體,我將他保管在我這裡。我暫時會離開人間,等我這裡事情解決后就去見你。”

白色的紙上是潦草的字跡,外加郗正薰的卡通自畫像,他嫌惡地將紙張燒掉并走下床。

墻上還掛著沒收拾的禦寒衣,席拉拿下了席巴穿過的那件禦寒衣後將臉埋在其中,眷戀地嗅著殘留在布料上的,屬於哥哥的味道。

哥哥被帶走了,不在了,他們又再次分開了。透過這件禦寒衣,讓他產生了哥哥就在身邊的幻覺。

“哥哥,我該怎麼做?”

沒有回應。

“哥哥,我現在該怎麼辦?”

依然沒有回應。

“哥哥,我想起了過去,我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很混亂也很害怕,你可以安慰我嗎?”

寂靜的空氣中,回應他的只有屬於自己的抽泣。

哥哥不在這裡,仿佛回到了在牢籠里時的孤獨與無助,他不由自主地抱緊禦寒衣倒在地板上,踡縮的身體瑟瑟發抖。

習慣了有哥哥在前方帶領的道路,而如今失去了引路者的他該要怎麼前進?

他越是想著,越是痛苦,由抽泣到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吶喊,直到他腦內只剩下一片空白為止。

席拉不曉得他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有多久,並且在無法釋懷的痛苦中不斷徘徊與掙扎,茫然的他不單是失去了方向,甚至在無法找到出路的情況下打算自暴自棄。

好久好久,他才發現記憶中的自己不也獨自熬過了沒有哥哥的階段嗎?

沒依靠哥哥,自己克服了那樣惡劣的事情,現在的他豈不是和當初一樣。

既然是這樣,那麼他沒什麼好害怕的。

當初是哥哥救出他,而現在只不過是立場倒轉而已。

思路清晰那一刻,便是席拉重新振作的時候。碧藍的眼裡被一層陰暗所覆蓋,以往的眼神被埋沒在最深處。

他拋開了禦寒衣站直了身體,接著查看了日曆并大致數算后,才邁開腳步去解決接下來的事情。

多幾天,他要再次前往那極寒之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