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晓霏歇斯底里地呐喊。宿舍里充斥着一堆女孩打麻将牌的吵杂声。左邻右舍都纷纷进来凑热闹顺便赌赌钱赢点下学期的学费。
但令人可憎的是某些人蹭位还蹭到床上来,我无奈得开金口:“不好意思,我要睡了。我无法接受别人坐在我的床上。”难听些是:不喜欢不知道什么来路的细菌寄居我的床。
那些女生一个翻白眼不理睬我的委屈请求,一个还装懵。正要开口时,一个正义的声音挺身而出。
“糊你头啦!老子要睡了,挡什么路啊!欺负我胖是不?王姨!有人赌钱啊!”大大咧咧的凯莉刚回来便用一个浑厚响亮的女中音把大家吓得速速收拾好麻将桌便散会了。
她算是我们房里的“室长”,大姐大,正义感十足而且气势逼人。长相美艳漂亮,身材微胖但人缘极佳,桃花运好。随便一个手指头便可以把男孩使唤得服服贴贴的。所以若她开口绝对没有几个人敢冒生命危险还嘴。
“还有晓霏,你一个女孩子不要老赌钱。以后怎么当男人背后的女人啊?我们家霖儿明早还有课要上呢。芳妮呢?”
“呸。我才不做什么背后的女人呢,我才不需要男人挡在我的道路。我妈说现在的男人啊,肩膀窄得很,根本装不下担子,没屁用啦。芳妮大概在自习室吧。”晓霏躺在床上数算着今天的战绩。
她的五官不算精致,但还算耐看。中华文学系的她为人不易相处,有时很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也不易袒露心扉,更多时候对心底的秘密保持缄默。据说她的家庭环境糟糕,继父以前还对她施暴以致她心灵有些缺陷。但她生性敏感,懂得看脸色和气氛,对朋友非常忠诚。
另一位还没登场的芳妮是害羞的小少女。她也很敏感,更多的是温吞。身子娇小玲珑,脑子里总装着奇怪的幻想。有几次她看着柳树大笑说了自己脑海里演的剧情。对于许多不认识她的人来说她是安静的小龙女但对于我们来说她是可爱活泼的邻家女孩。
“谢谢你啊,凯莉。”在大家当中大概只有我直称凯莉的大名。出于习惯吧,我并不喜欢以“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称号来叫别人。
对我来说,称呼非亲属亲属专有用词很不合宜。
凯莉也不介意我这么叫她。她是个随和的女孩,性子急又坦率。她还更喜欢别人直呼她本名呢,但没有几个人敢壮胆这么做。毕竟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可不一般。
“你最近怎么这么晚回来啊?是不是谈恋爱了?”晓霏质疑道。
凯莉耸肩,一脸坦然地说:“对啊。只是刚刚不是去见他。别说了,我要睡了啦。”
这个消息让晓霏惊讶地从床上跳起来。我也很讶异只是表现得相当不明显。
“大姐你脱单了!”晓霏一个劲儿冲上去抱住正在洗刷的凯莉使得她差点吞下牙膏。
我也很感动很开心很讶异但我只是拍手以示祝福。
大二了,我和凯莉在这之前都没有男朋友所以大家有这么大的反应。很多人都狂追她但都被遭拒之门外。这一次的肯定不简单,否则怎么能够握住凯莉粗旷的内心?
“好啦好啦,慢点再和你们介绍。我要睡了。”她羞得双脸通红。真是罕见啊!
“不行!今天必须庆祝一番啊!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晓霏开始唱唱跳跳的,简直把房间当迪斯科厅了。
“还让不让人睡觉啊!”隔壁房的阿美冲进来怒斥。
结果是俩人抱在一起唱唱跳跳给凯莉献唱祝福。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事,因为我不久后就在嘈杂的声音中睡着了。
看来只剩下我还没谈恋爱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十八那年的他。那个秋天的别离,黄叶下的挥别。他一声不吭地走了,落叶纷飞,他的背影如此凄凉。只是女孩来不及告别,人潮便涌去把她仰慕的背影吞没。
原来我潜意识里还是有他的存在。尤其是梦里,一直出现着那个一直住在我潜意识里的他。
x x x
中午时分,食堂里嘈杂声滔滔不绝。大家像老鼠般唧唧喳喳地八卦着,说话着,吵闹着。
但大多话题都是围绕在课业上,这也是我习以为常的名牌大学的主要特点。
我一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享用着我的炒饭配汤。这是最便宜也最好吃的套餐了。
我看见有些人吃肥腻的汉堡配薯条真的很反胃。感觉上,即吃不饱也很油腻。脂肪在血管里流动的画面会不断补脑着我,告诉我太多脂肪会怎么样怎么样的。
即便我就读的科系是心理学,但中学时期的生理知识让我久久无法忘怀。
“一个人?”一盘炒饭出现在我眼前,抬头一看是棋社的学长。
大一时刚加入棋社都没见过学长一面。而大二才有几面之缘。我们的交情浅薄,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愿意和我同桌。
“对啊,一个人。”
虽然明知故问,但基于礼仪他还是先问了一下再坐下。他一手上的吉他箱放在一旁,一手拉开椅子坐下。
据说学长是个很有才华且博学的人。他骑士精神十足,擅长电脑工程(主修的科系),天文地历学都难不倒他但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随身带着。
不过之前没见过也不奇怪,毕竟我很少和他碰面,因为我们的科系学堂简直是和南北极般的差距。
大概是见到我的眼神一直在吉他上摇晃不定,他开口问:“你对吉他有兴趣吗?”
我苦笑:“我只是感到好奇。”
“你会弹奏乐器吗?”
“嗯。”我不想延伸话题,于是都只是简短回复。
他似乎明白我的心思意念,于是也只是轻淡一笑不追加问下去。
翩翩公子。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会浮现脑海,但他的确符合此词。
阳光明媚,普照在他的脸上。
简洁的发型、深邃的深褐眼和眉宇间散发的英气,都会让无论哪个少女感到心动。
他是个特别的人,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便这么断定了。
“哟,许帆!今天吃错药啦,居然学会泡妞!而且还是个学妹!”一个粗旷的声音大声嚷嚷着。往声源一看,是个顶着刺猬头的男生,衣冠不整,胡子都没剃干净,还以自大狂傲的眼神盯着我刚知道名字的学长。
没想到如此彬彬有礼之人会有仇敌,更没想到这所名牌大学居然会有此等张狂不自重的学子。
站在一旁的男生也以嘲讽的语气说:“原来不是弯的啊。”语毕,他们俩自顾发出魔性的笑声。
我看了他一眼,岂料他的风度依旧,淡定地享用盘中餐。
我暗暗地赞叹他的沉稳,也不把那些人看在眼里,继续吃我的午餐。无论学长在他人眼里是怎样的人都与我无关。我相信我亲自认识的,我相信我的眼光。
而对于这种喜欢招惹注意的伪混混,最响的巴掌就是沉默的无视。没有观众,戏是演不下去的。
果然,半晌后,他们俩尴尬地走开了。但走前还不忘骂几个脏话来捍卫自己的威严。
很多人说学心理学的把所有人都当成病人。这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虽然我不至于把所有人都当病人,但总可以一眼看穿别人的心灵弱势。
想想,刚学心理学的时候挺亢奋的,觉得像读心术般神奇,常常感觉自己可以偷窥别人的内心。但事实上也只不过是观察别人的心情罢了。人心叵测啊。
眼前的他依旧静默,似乎也没有打算为自己狡辩或解释。而这无形中更印证了他的清白。
“你还参加棋社吗?”他突地打开话题。
“嗯。只是最近比较忙,时间支不开。”
“这个星期六有活动,方便的话欢迎出席。”
我若有所思地说:“其实,学长你也很少出席啊。”
他咧嘴一笑,把眼神盯住我的眼睛:“谢谢你的关注。”
“真会说话。”这几个字不小心从我嘴里溜出,但却是事实。
但他听了笑容绽放地更灿烂了,这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分析不出他的表情含义。
他若无其事,依旧坦然地说:“你的话真句句刺中死穴。”
我点点头:“但不是人人都喜欢听实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皱了眉头,看似认真地说:“你的个性很让人欣赏。”
“谢谢,我也很欣赏自己。”我淡定自若地说道。
他又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吉他走人,也不忘把盘子放到洗手盆里,方便工作人员清理。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留下的字句却迂回在脑海中。被人欣赏不是件难得的事,只是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风味。
“杨瑞霖!”晓霏不知从何蹦出来,兴奋地出现到我面前,“真有一套啊你!我刚刚还和大姐打赌你和他扯不上三句呢!说好的冷面女王呢?”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我。
“是女王不是面。”我喝了最后一口汤,打发了她后便收拾走人了。
我一个人走回宿舍时,边享受着阳光的沐浴边戴耳机听音乐。
突然,我听见有个人大声唤着住在我潜意识里很久的那个人。我不禁停下脚步,拔下耳机震惊地环顾四周一番。
我想多了。
我的世界依旧一样,一样还是少了他的存在。